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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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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湿冷, 即使新房有空调,齐芦睡觉的时候也喜欢窝在王文远的怀中。热乎乎的, 触感很好的皮肤, 散发着她喜欢的味道,另外一个呼吸也让她心安。

她睡得很沉, 甚至开始做一些美梦,这是十分罕见的情况。

大多数时候她的梦境是在追赶什么却总也追不上,或者必须要跨越某条长河, 或者在攀登绝壁。然那天晚上,她梦见了阳光、草地和鲜花,自己像只猫咪一样在打滚。可滚着滚着皮毛便湿漉漉的,冷起来了。

她动了动手,身边的王文远不在了。

“你暂时先睡, 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手机保持畅通。”王文远的声音有点沉, 影子在窗户上飘。

齐芦清醒了,立刻爬起来,空气中有点焦糊的味道。

“怎么了?”

“后街好像起火了——”

她呆了一下, 欧阳北的乌鸦嘴怎么那样准?

“别担心,烧不到这边来。我先走了, 爸和哥都出去了, 你看好妈和奶奶。”他拎了手机和手电,急匆匆走出去。

齐芦哪里还能睡得下,赶紧跟着起来, 穿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婆婆果然也在院门口张望。后院的半天几乎都被照成了红色,她急得不行,已经完全没了平时强装出来的冷静。

“怎么会着火,怎么可能着火?肯定是——”

话没说出来,齐芦也知道她想说心怀不满的人捣鬼。

然那边是商店街,二十来家店铺的主人在,里面囤积各种货物,一旦起火损失惨重。如真是人为,便不仅仅是和这一户王家过不去了。

婆婆站不住,想去外面,齐芦忙道,“咱们赶紧报警,然后在门口看看就行。不能挡了消防车的道儿,那边人员和物资分散——”

“怎么办,怎么办?”

“妈,你在家里看着奶奶,我去外面看下情况。随时回来给你说,你这边——”

“好好好,你快去。”

齐芦打开走廊的等,一路亮着去后院。寒风呼呼的吹,越到外面越有焦糊的味道,浓烟被风吹到各处,呛得人不行。后门已经有人聚集起来,周围的邻居也亮起灯来,远处有尖锐的鸣笛声,是消防车在赶过来。

她抓紧衣服往后街跑,一路人声,土话夹杂着偶尔能听懂的单词。

“从街尾巴烧起来的。”

“房子太老了,木头朽了。”

“肯定是又乱拉电线,现在这么冷,开烤火器了吧。”

“文强吗?”

“大祭上闹得最凶。”

“他挨家挨户打招呼,不准按文远那个律师的办法来搬家。他说要文远赔钱——”

“赔啥钱?”

“耽误他半年生意的钱。”

“不要脸。”

“文远呢?”

“两兄弟和他爸跑过去了,没等消防车来就冲进去拉人——”

齐芦耳朵竖得老高,马上抓着旁边人问,“谁冲进去了?”

那人听见普通话,诧异问,“新娘子啊?”

“从哪儿进去的?为什么要进去?”

“文强那店烧得最凶,他没出来,文远跑去找他。”

后面拉拉杂杂一些抱怨,她没听得太懂,可这样根本站不住了。她飞快地往街口冲,三辆消防车已经到了,拉开隔离带,将人往外面赶。现场一片混乱,特别临近火场的几家,完全不管消防战士的指挥,拼命将店里的货抢出来。

水火无情,人能做的有限。

齐芦没办法干等着,趁乱闹起来的时候躬身钻进隔离带,往火最旺盛的地方跑,果然看见王文波和公公。大哥被推得远远的,公公和几个壮年男子在理论,声音非常大。大哥试图加入帮忙,然而被一再推开。

“文远呢?是不是冲进去了?”

王文波回头见是她,“你怎么跑过来了?”

“文远呢?”

公公那边的吵闹越发严重起来,甚至开始动手推起来。齐芦怕老人家吃亏,一把将人往后拽,“爸,文远呢?”

公公见她来,呵道,“你不在家看着跑出来干嘛?你妈呢?奶奶呢?”

“妈在家。文远呢?”她急得不行,看着里面越窜越高的火苗差点跳起来,“他是不是进去了?”

“文强喝醉酒跑回来睡觉,没出得来。”

“要是文强出事,你们要负责一辈子——”一个年轻男子气呼呼道。

齐芦高声,“凭什么?你是他什么人?怎么不进去救他?火是怎么起来的?文远进去要是出事了,你怎么负责?让开——”

那男子还要说话,齐芦一把推开他,“走开,别挡我。”

后面有一队消防拖着长长的水管来,将人散开,打开龙头开始压火头。水汽伴着烟火气,冲得半条街烟雾弥漫更看不清楚。齐芦钻进烟雾里,抓着一个消防大声道,“我老公在里面,火最大的那一家——”

消防晃了一下,充满水的带子沉重地打了她一下,胳膊生痛。她只得道,“还有人在里面,麻烦你们进去救救他。”

王文波见她急得跳脚,几乎要跟着人冲进去,忙拽着她,“你别急,他肯定能出来。”

混账,一个人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抗那么大的火?怎么出来?必须得有人去救——

齐芦眼睛四处乱看,终于看到一个类似指挥摸样的人,立刻拖着王文波过去。“你用本地话告诉他,叫他派人进去找,最不济也先救文远去的那栋楼。他不能出事,他要出事了——”

“别慌,别着急啊。”王文波见她说话已经在哽咽,手忙脚乱,“他带了东西进去,他不是,他不会有事——”

齐芦愤怒得像头狮子,又将王文波推开。怎么可能没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了照顾家人才做出厉害的样子来。他默默地承担一切,就成了理所当然吗?

她沉默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烈火,不知是烧到哪家的煤气罐,居然发出爆炸的声音来。碎玻璃,钢钉和杂物被狂猛的气流吹出来,擦着脸颊过去。

有人拽了她一把,“不要命了,往后面跑。”

王文远还在里面,她怎么能跑?

车祸的时候是爸爸挡在她面前,她没得选择;家庭失去了最重要的一个成员,留下半死不活的她拖累母亲和妹妹;好不容易生活终于回归正常,王文远却跑进火场里,留下她一个人。

是的,她怎么可以是一个人。

明明说过终生互相扶持,明明说过会陪她到最后,他怎么可以失言。

巨大的悲沧突然击中了齐芦,她开始感觉呼吸困难,整个人被困住一般。

那人没放开她,用力急了,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想走得离王文远更近一些。

“齐芦——”王文波着急道,“赶紧走。爸,快过来,齐芦好像不太对。”

老者小跑过来,见她唇色发青,脸毫无血色,眼睛似乎失了焦,马上掐着人中,“走,弄出去。”

“不走,文远——”她猛然惊醒一样,“你们为什么让他去?为什么是他去?”

“他要是出事——”

“没事,他出来了。”王文波安慰,“真的,你看,已经有人去接他了。”

齐芦不相信,转头却见两个全副武装的人果真往火里冲,拉出来一个人形燃烧的一团。那东西滚出来后立马有防火布盖上去,又是一顿高压水枪压水。她奔着过去看,湿漉漉的防火布下面冒烟,火熄灭了,但是却没了动静。她心惊胆颤,唯恐将美梦破碎,动也动不了。

好像电影场景一般,整个人的精神被抽离肉体,只看得见无数人冲过来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们从那堆东西旁边跑过去,胡乱地用工具拉扯,她想说小心点别伤到他了,可是却开不了口。

防火布一层拉开,里面焦黑一团絮状物。不知是人在动,还是别人的手在动,终于从黑乎乎里拉出来一个人,但却不是王文远。他比文远胖,比文远壮,还是光头。那光头在咳嗽,口中喷出许多渣子,马上被旁边的人扶走送去担架上,留下一地焦黑。

还有人在继续翻,中央猛然凸起一块儿,冒出一个人头来。

王文波激动地打着她胳膊,两唇张张合合。

在说什么?是文远没事吗?

齐芦受不了自己脆弱的身体,反手抽了自己一巴掌,耳朵嗡嗡响过后才开始有外界的声音传来。

“是文远,文远没事。你信我吧,他真的回来了。”

好,没事,回来了。

齐芦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来,整个人彻底安静下来。

那人头撑起,果然是王文远,却满头满脸漆黑。他一边抖落满身灰,一边小跑过来,“爸,哥,文强人没事了。”

王文波推了推齐芦,“你老婆来了。”

王文远有点吃惊,见她那样,赶紧抓着她,“你怎么跑出来了?没事吧?这边乱糟糟的,赶紧回家。后街和咱们院子中间隔了一条空巷子,火烧不过去的。”

齐芦没说话,仰头看赤红的半天,无数的灰烬在烟气中跳舞,仿佛恶魔的欢宴。她回头看燃烧的几间铺面,冷声道,“现在烧吧,把整条街烧了才好。”

烧成一片赤地,干干净净。

王文远按按她的头,晓得她气昏头了。哪晓得她一把打开他的手,道,“王文远,我才不会原谅你,你对自己不好。”

他手顿在半空,怎么也下不去。

她放平视线,看着他,“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办?”

她会死,这次谁也救不了。

齐芦不算是好相处的人,言辞稍微直接尖刻,但算不上易怒;她比大多数人更能控制情绪,也比大多数人耐心好,特别是在恢复期修生养性到极致。

然一场半途被扑灭的小火灾足够令她明白,她病了。

病名为王文远。

这是慢性病,从她对他动念的那天起,先入肌里后入膏肓,已无药可治。

她恨不得在身体里建造一栋世界上最牢固的谁你房子,将他关起来,谁也不能带走。

齐芦既悲伤又愤怒,确认王文远没事哈后踉踉跄跄往回走。王文远要拉她,被她一下打开。那边来了更多人,必须得有人做主处理事情,而且这也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最好时机。他只好对王文波交代两句,抓着她急匆匆往回走,亲自送进了后院门。

婆婆在门口等,见齐芦面无人色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王文远心酸又难过,“我去起火的房子里把文强弄出来,齐芦太担心我。妈你让她赶紧睡了,外面没事,我找刁律师一起,争取今天晚上全搞定。”

齐芦恍惚看他一眼,有些冰冷,径直往里面走。

婆婆两边放心不下,最终选择了照顾齐芦,带她进屋烧热水换洗。

齐芦洗干净后出来,婆婆还没走,面上全是惊恐和不安,看来她已经从别的途径知道了事情经过。她有点儿抱歉地看着她,“你别多想,好好休息——”

她看着她道,“妈,你把文远教得太好了。”

所有人都后退的时候,只他一个人往前冲。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只有他不会放弃。他从来付出,绝不会计较。人的善良是天性,但行为模式却是可以训练的。

年轻女子的眼睛犹如两兵匕首,直插入人心,“我们结婚了,他是我男人。”

以后,谁也别想欺负规训他。

婆婆垂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月光如匹练,照在人身上冰冷凄凉。

齐芦睡到凌晨,王文远满身烟尘回来。她支着耳朵听水响,直到他躺身边才微微合上眼睛。

“事情差不多了了。”他嘶哑道。

她一点也不关心事情怎么了,发生火灾这样的大事,那些店主再不想搬也必须得搬了。这是人性,有好处的时候人人都想沾点儿,有倒霉的事情却全部避开。原本老房子只是加固修复而已,现在却不得不全拆了重建,此间费用的庞大,对小城做小生意的人而言已是天文数字。

“以后就好了,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他伸手,想把她搂在怀中。

“别碰我。”她往窗内躲了一下。

“齐芦——”他有些哀求,“抱歉,以后我不会再冒险了。”

她不信他。

“我保证。”

齐芦拉起被子,将头埋起来,不听。

王文远叹一口气,连被子一起抱住她,“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对不起,你好好睡——”

她翻身坐起来,一把将他掀翻。他身体沉重,落在床沿上差点滚下去,还是靠了抓床头柱借力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坐稳后颇无奈地看着她,耐心道,“我刚跑出去的时候火还不大,周围的人都被惊动爬起来了。挨家挨户敲门叫人起来,查来查去只少了王文强。才有人说他晚饭的时候约了人喝酒,喝醉了,肯定是睡死了。老房子,烧了就烧了,可出人命就不一样。”

“房子烧了再重新修也好修,事情就真不麻烦了。呆现在才回来,就是找了每个人,说房子坏成这样,咱们也不要求大家赔偿或者分担重修费。只要在咱们的同意书上签字,咱们办房产证和新修的各种证件的时候别投诉就成。他们也是不好意思了,都签了。这火灾啊,像你说的,烧得真好。”

所以让她出头多麻烦,直接一把火就能了了的事情。

“已经报警了。文强在医院急救,除被烟呛外没别的伤,还有一个就是轻微酒精中毒。他对咱们一直不满意,拿到同意书也不签字。说是不晓得怎么起火的,但着火点是他店里阁楼上,而且有闻到很浓的汽油味。我估计故意纵火是跑不掉了,后面十来家都得找他要货物损失的赔偿。”

“我承诺了等店铺起来,同等条件下优先租给他们。必须正规签合同,给管委会交管理费,还得让刁青来看着。”

齐芦听得没兴趣,这些是早就能想到的事情,不重要。

王文远最后道,“我冲进去是有估计的——”

居然还狡辩。

齐芦恶狠狠地看着他,忍不住手痒,一掌拍了过去。

王文远略有些吃惊,摸了摸被甩的左脸,“老婆,你打我?”

她没回答,又打了一下。他不躲,还凑上去,只换一边挨打,平均。

两耳光后,没人说话,房间里只有呼吸声。她沉默地看着他,再忍不住胸中奔涌的情感激流,红了眼圈。她不是个在外人面前示弱的人,偏头想要掩饰,然这小动作被王文远获取。他两手捧着她的脸颊,定住她的脸,拉到自己眼前来。

衬着晨光白皙得过份的皮肤,东方人特有的琥珀色眼珠子,不断颤抖的嘴唇和睫毛上沾染的泪水。

他低头亲亲她的眼睛,再亲亲鼻梁,最后是口唇。

“我知道——”他说。

她摇头,他才不知道。可紧绷的身体因这动作泄露了脆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哽咽。情绪崩溃一旦开了头,便止不住,整个人呜呜地哭起来。她将头埋在他肩膀,只不断重复两个字,“混账。”

王文远是个混账。

王文远心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对齐芦的一切都十分了解。她高兴的时候会无声地笑,眼睛眯成两弯月亮;她不高兴的时候嘴巴抿得很紧,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她平和的时候只有微笑,显得十分安静;她伤心的时候也只是安静地看着人,默默地画出距离。

她没失控过,除了刚才和现在。

她——

她咬着他肩膀上的肉,是发泄也是舍不得。

王文远的心,又酸又软,恨不得紧紧将她捧起来,可她压抑的哭声是魔咒,让他全身无力。

他拍着她后背,“我没事。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

“你是我的——”她哽咽。

“是。”他有些动容。

“你不能为了别人拼命。”

“好的。”

“你不能去做危险的事情。”

他再一次亲亲她的额头。

“我会害怕。”

王文远忍不住,将她揉在自己怀里。

“你也不能离开我。”

当然,他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齐芦很害怕,理智叫自己闭嘴,和被强行拉开的胸口却有巨大的欲望在叫嚣。告诉他真实,索取更多。更可怕的是王文远,他仿佛洞悉一切,用温柔纵容的态度对待她,鼓励她不正常的贪欲。她想说你赶紧拒绝啊,但卑鄙的私心却因被满足而快乐着。

“你——”她再一次叫嚣闭嘴,但却说了出来,“你要爱我。”

这次王文远没立刻回答,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光在闪耀。

她忍了羞耻说出口,没得到回应很愤怒,更大声音道,“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王文远笑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鼓励道,“我会爱你,可你要用什么来换?”

他是个生意人。齐芦意识到这点很慌张,他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把爱给了她,想要什么?

她害怕得不敢开口,他却越来越鼓励和期待,“齐芦,别怕,说出来啊。”

她的唇张了又张,用尽全身力气只说出一个‘我’字来。

“好,别怕,我知道了。”王文远舍不得她受苦,赶紧抱着她,“我不逼你,我爱你,我会只爱你一个。我的全部都是你的,命也是你的,只要你要。”

齐芦羞愧极了,为自己的懦弱和胆小,最终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挂在下巴上。她抓着他的手,“文远,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

王文远整个人僵住,礼物来得太快,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怕你出事,我害怕一个人。我讨厌你,我不要和你说话,我不想原谅你。”

他亲吻她,感谢她,膜拜她,唾弃自己将一个人强行拉出自己的世界却没保护好她。

“好的,你不原谅我,不必原谅。我会来求和,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说真的——”

“我说的话,算?”

“算,你说的都算。”

晨光伴随太阳的角度,从窗棱侧射进屋落在地面上,一点点向双人床爬去。大红色的锦缎背面,赤红之血,犹如两颗被剖开的心脏晾在阳光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姐姐终于能说出爱字了,谢谢大家追文到这里。后面还有许多番外哦。

另外有预收文《水果硬糖》大房和崔玉的故事,感兴趣的亲们收藏作者后再收藏文文一下吧,择日开新。

简介:先虐女后虐男,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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