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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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七日,惊蛰,木草初萌

桃花已经开过了,春雷才从天边劈落。艳阳天从梦中惊醒,洗漱过后就坐到了朝南的偏厅里抽烟,一院的海棠还未开,倒是风吹来几朵门前已经开始凋谢的玉兰花,焦黄爬上了白玉般的大花,颓势腐蚀着花树逼人的生气,与周遭一夜之间绿了头发的草木一起宣告着春天带着衰败与新生轰轰烈烈地来了。

艳阳天坐了会儿,三老板就从楼上下来了,他在厨房里煮早饭,和艳阳天说话。艳阳天转过脸看他,就看着,不搭话,看累了就拿手撑着脑袋半闭着眼睛沉在青烟里头。三老板和艳阳天在偏厅里吃面,艳阳天吃得少,动了两下筷子就放下了。三老板笑着说:“是不是没你徒弟做得好吃?我也不是专业的,你凑合吃点儿吧。”

艳阳天斜了斜眼,三老板吸了两根面条说:“你不会忘了吧?今天是记者发布会,你得跟着我去见见我们的队员啊,你可是我们这儿最主要的顾问之一啊。”

艳阳天把手搭在膝盖上,靠在软皮靠背上微微颔首。

三老板道:“正式比赛还得再过一个星期,预选赛也没什么好怕的,主要是八强赛之后。”

三老板说了堆比赛的事,也不知道艳阳天有没有听进去,他吃得少,不说话,周身烟雾缭绕,仿佛已臻化境,飘飘成仙,才对世俗、伦常、肉tǐ不屑一顾。

早饭后,三老板就载着艳阳天往市里去了,武术比赛的记者发布会定在一间大酒店的宴会厅,徐老爷子财力雄厚,德高望重,商界政界都来了很多人捧场,加上又有几个功夫明星露脸,本已式微的武术比赛竟然热闹得和热门电影开机仪式差不了多少。比赛挂在徐老爷大儿子的一家演艺公司名下,又联合了几家武术协会,上台致词的人一长串,三老板作为比赛代表上前和两位武术协会会长拉了徐老爷子亲笔题字的“武林大会”牌匾上盖着的红布便下来了。他这次来,主要是想带艳阳天来看看其他几队实力雄厚的参赛队伍,宴会厅开着记者发布会,边上的厅摆了三十桌,招待参加比赛的武林高手们,三老板既是参赛者,又和主办方沾亲带故,拿着酒杯在饭桌间穿梭没少被人开玩笑。

本届武术大赛一共有八十支队伍参加,每支队伍三位队员,队伍之间两两对阵,采取三局两胜制。不少人看到三老板和艳阳天一起出现,直说他面子大,竟然请到了销声匿迹五年多的艳阳天,他们这队哪用得着三个队员,一个艳阳天就能称霸武林了。

三老板道:“各位前辈就别开我玩笑了,艳阳天师傅武功尽失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这次啊就给我们当当顾问。”

一位老者道:“找他当顾问好啊,他眼睛毒,什么窍门、死穴扫一眼就都心里有数啦,老三啊看来你这次是稳操胜券了。”

三老板道:“我就随便玩玩,凑个数,老爷子看着高兴我就高兴了。”

大家笑了,全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三老板找来的三名师傅,那三人岁数都不大,两男一女,武功怎么样暂且不说,不过这三人的师父也全都参加了比赛,分在不同的三支队伍里。

宴席上三老板还见到了周白清,周白清主动过来给他敬酒,指了下他跟着的队伍,三老板眼尖,认出了其中一人是江河市的南枝高手陈十七,遂道:“陈师傅亲自下场,看来野心不小啊。”

周白清道:“陈师傅不下场,是带他三个得意门生出来见市面的。”

三老板拍了下周白清:“不给你师父敬杯酒?”

此话一出,酒桌上谈笑风生的人全都默然,眼神毫不收敛地在周白清和艳阳天之间徘徊。周白清当年挑断艳阳天手筋脚筋,与他断绝师徒关系,害得艳阳天武功全失不得不退隐江湖,这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江湖如此小,说实话,在这场聚会上遇到的多多少少都曾闹过些矛盾,不过周白清和艳阳天这件事,无论其后有多少误会错判,周白清当年举动都算得上是欺师灭祖大不敬,众人都以为他两人绝无握手言和的可能,可没想到周白清今日真会走过去朝艳阳天敬出酒杯,更没想到的是艳阳天还喝了他这杯酒。周白清看他放下酒杯,大笑了两声,艳阳天微笑了下,两人再不看对方,一个点烟,一个转身大步走开。

周白清后来在酒店外头又撞见了艳阳天,他站在屋檐下看酒店庭院里的假山假水,这些假物后是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水天一色,遥遥望去依稀能看到湖心小岛上粉白双色的花影。

宴席里满屋子的人都是熟面孔,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谈天说地,难免贪杯,周白清本是喝多了出来透气的,看到艳阳天和满眼的湖光春色,恍惚间觉得自己是醉了,在发着不切实际的梦。

“你那个高中生呢?”周白清忽然发问,艳阳天回身看他,夹着烟的右手垂在身侧,不说话。

周白清笑了下:“没来?他家里办的比赛他不来看看?哦,忘了,他还要上学,要学习,要考试。”

艳阳天点头,周白清道:“你怎么不说话?”

艳阳天摇头,周白清道:“也是,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想了会儿,想起了什么,又说:“你把钱还我吧,那天那顿饭,吃得太贵了,我们分摊,不算你利息,给我本金就够了。”

艳阳天把手伸进了裤袋里,周白清看他摸出了张房卡,扬起嘴角无声地笑。艳阳天也笑,他把香烟在垃圾桶顶上的沙盘里拧灭了,往酒店里走,周白清便跟着,他们避开了人群去搭电梯,到了十八层,艳阳天走出去,周白清还是跟在他身后。艳阳天在一间客房前停下,他刷房卡开了门,走进去后推着门看周白清,周白清会意地进去,他突然觉得很热,好像这楼上十八层根本就是地狱十八层,他正被艳阳天带着走在铺满火炭的窄路上,一抬头仿佛一道鞭子就抽了下来,抽裂他衣服,直抽得他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周白清在床上坐下,艳阳天站在桌边把保温杯里的棕色药汤倒进杯子里喝,不一会儿屋里便充满了药味,周白清吸了吸鼻子,问他:“还吃药呢?”

艳阳天拿检视的目光打量他,眼里似有疑惑,周白清道:“你带我来你房间干什么?我倒不知道你现在在做欠债肉偿的买卖。”

艳阳天喝完了药,旋上杯盖,起身朝周白清走了过来,他在他面前站定了,低下头看他。他的眼睛像是两颗罕见的宝石,漂亮,耀眼,却冷冰冰。周白清忽然不想看他,他扭过头,艳阳天却在这时亲了他,他的嘴唇贴在了周白清的嘴唇上,手绕着他脖子,他先张开了嘴,吮了下周白清的下唇,周白清一时怔忡,反应过来后使劲推开艳阳天,嘴里不干净地大骂。

艳阳天看笑话似的看着他,他开始脱身上的衬衣,周白清瞪着他:“你有什么毛病?”

他从床上跳起来要走,艳阳天瞅着他,周白清走到门口却停下了,他靠在墙边问艳阳天:“你怎么?现在没男人就不能过了?”

艳阳天抿着嘴,眼神也有些空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周白清轻笑,回过去抓着他头发按住他后脑勺问:“我知道了,你那个高中生没法满足你是吧?”

艳阳天没有反驳,他第二次亲周白清,周白清抱紧他,心里骂着难听的字眼,可艳阳天身上那独有的气味黏着,盖着他,加上酒精作祟,很快他就晕头转向,和艳阳天亲到了一块儿去。艳阳天脱下了衣服,他去扯周白清的裤子,周白清把他压在床上,握着他手腕问他:“你可看清楚了,我不是你那个学生。”

艳阳天连连点头,他的手贴在周白清脸上,摸来摸去,嘴边挂着笑。

“你笑什么?”周白清捏他下巴,拍他脸颊,讽刺地说,“你没皮没脸地笑什么?多大岁数了倒长了见人就脱衣服的毛病?”

艳阳天似乎是不喜欢他这么多话,轻声叹息,上下看了看周白清,把手抽了出来坐起身,低头纽起了衬衣的扣子。周白清还跪在床上,他看着艳阳天的背影,他发觉五年的时光竟把艳阳天变成了一匹野兽,野兽毛茸茸的屁股上长着一根毛茸茸的尾巴,野兽不用看着人就能用自己的尾巴撩拨人,他那条无形的尾巴正撩着周白清的脚底,大腿,眼睛,还有他的心。周白清咬了咬嘴唇,一把掰过艳阳天的肩膀,压着他扒开他衬衣,连同他裤子也一起脱了,艳阳天起先还在发愣,随后便跟上了周白清的节拍,亲着他打开了双腿。

艳阳天出了一身汗,头发也湿透,黑黑的散在枕头上,墨一样摊着。此番云雨许是耗费了他太多精力,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睡在床上,一只手在半空中摸索,周白清把脸凑过去,艳阳天迷瞪着眼,他的嘴唇上下动了起来,喉咙里竟发出了声音,开口说了句话。

他说:“苍山师弟……是你啊……”

他的手还贴在周白清的脸上,断断续续说:“我还想是谁一会儿带我在风浪里……一会儿又带我上了山,雾好大……我们在看日出……”

艳阳天睁开了眼睛,睫毛上挂着汗珠,他道:“我近来记性不怎么好……刚才都没认出你,你可别怪师兄……师兄老了……”

周白清出神地看着他,他不知道艳阳天是生了什么病,不仅行为反常连记忆都错乱,五年不见稀里糊涂地勾着他上了床,原以为他心里是还在怀念曾经的温存,可他一开口就把他错认成了袁苍山,周白清心下气愤,他想一巴掌打过去,告诉他,他不是他师弟,他师弟早死了,死在他自己手上,可他又下不去手,说不出口,周白清越想越气,气得要命,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艳阳天直起身,眼神定在了周白清身上,说道:“我们去云游四海吧,不管这些事情了,什么都不管了。”

周白清顺着他,憋出一个问题:“你还记不记得你收过一个徒弟……”

艳阳天笑了笑:“你这是在取笑我?我自己还都没出师怎么收徒弟?”

周白清垂下头,他亲了下艳阳天的手指,艳阳天重新躺下,模糊地说:“我有些困了……”

周白清从床上下来,他亲了亲艳阳天的头发:“你睡吧。”

艳阳天的眼睛扯开了条缝看他,手拉着他的手,周白清微微一笑,抚摩着他额头说:“师兄你睡吧……”

艳阳天这才安静地闭上眼睛,他睡下后,周白清就走了。他在酒店大堂遇到了傅白玉,两人视线碰上,都认出了对方,同时停下了脚步。

傅白玉开门见山问周白清:“你见到艳阳天了?”

周白清点点头,又摇摇头,傅白玉皱眉,道:“怎么个意思?我听别人说他生龙活虎啊,要不是我飞机晚点错过了宴席没能见到……”

周白清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在楼上,1807号房。”

傅白玉道:“你在他那儿吃了瘪干吗冲我发脾气。”

周白清摆摆手,不悦道:“他的事以后别来问我。”

傅白玉嗤笑了声,不怀好意地瞅着周白清,周白清心里又是阵不快,大步行到酒店外,在寒意凛冽的春风中驻足站了片刻,头一低,往十字路口而去。周白清在外闲逛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在酒店套房里又睡不下,他和陈十七住一间,陈十七看他坐立难安,问他是看到了哪个武林高手,这么忧心忡忡。周白清板着脸不搭腔,陈十七笑道:“哦,知道了,艳阳天的事。”

周白清道:“有件事挺奇怪的,我出去一下。”

说完,他拿起外套穿上便走了出去。周白清辗转打听到了傅白玉住的房间,傅白玉这次以医护代表的身份来盯场,两人在酒店大堂又见面,周白清看到傅白玉穿着身白大褂,现下他有心情开玩笑了,道:“还没比赛就有人要急救了?”

傅白玉拍拍衣服说:“没呢,正试衣服呢,有人给了我好几个尺寸让我试,你说这背后的标志怎么这么难看?”

周白清看了眼,傅白玉这件白大褂背后绣着已经沿用了三届的龙虎相斗的标志,图有点大了,无论是龙还是虎都透着股杀气,从背后看有些像是hēi社会火拼时穿的制服。

傅白玉道:“本来想换的,找半天也没找到能挡风的衣服就穿这个下来了,你找我什么事?”

周白清道:“边走边说。”

他带着傅白玉去了酒店附近一家夜宵烧烤店,两人点了百来根烤串,半打啤酒坐在三合板钉出来的棚屋里聊天。

周白清先问道:“下午见到艳阳天了?”

傅白玉道:“见着了,半死不活的,老样子。”

周白清道:“傅医生,我下午听您的口气,您也有很久没见到他了?”

傅白玉道:“是啊,五年前在眉山分开后就没见过了,怎么了?”

周白清道:“我今天看到他时他还在喝药,他那个药……”

傅白玉连吃两根烤串,愤然道:“你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从眉山回来后我去他面铺找他,没人,打电话给你吧,你说他不见了,我倒是想给继续开药,灌他个三天三夜药的,可我上哪里去找他?后来也打听过好几次,都没音讯,我都当他死了!唉,早死早超生!就他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他不死,被人知道我给他看过病,我这女神医还当不当了?”

傅白玉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啤酒,周白清沉思数秒后,摸着下巴问:“那问题就来了……艳阳天今天喝的药是谁弄的,里头是什么,治什么的?”

傅白玉转了转眼珠,此时的眼神像极了傅珍珠,周白清一震,只听傅白玉道:“下午你和我说,他的事以后别来问你,现在又打听个没完,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白清喝酒,擦嘴,看向别处:“没什么意思,确实挺没意思。”

傅白玉笑了两声,正要说什么,烤串店里钻进来个妙龄女子,模样可人,扎着个马尾辫,穿短袖短裤,两条腿又白又长,烧烤店里的小伙计看到她,眼都直了。女子看到周白清,菜也不点了,笑盈盈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看了看傅白玉,问道:“没见过比赛前拉拢急救医生的,怎么,是想别人出了毛病,让医生给你下黑手,让人再没法上场?”

她声音也好听,银铃般清脆。周白清笑笑:“雷小姐多虑了,我和傅医生叙叙旧。”

傅白玉抬了抬下巴,意味深长地说:“哦,你就是雷敏敏啊,早就听说雷老大生了个漂亮女儿,今天总算见到了。”

这话不知怎么激怒了雷敏敏,她冷哼一声,看着周白清道:“叙旧跑来吃羊肉串也够寒酸的,不过不管你今天收买谁,这场比赛我赢定了!”

周白清拱了拱手,雷敏敏抓起他面前的一大把烤串,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还道:“这二十串羊肉串就当是见面礼,本小姐收下了!”

雷敏敏一走,傅白玉便冲周白清挤眉弄眼:“认识的?”

周白清道:“见过几次面,总爱去我们店里吃饭,吃饭还不给钱,耍赖。”

傅白玉道:“你打工的地方?”

周白清道:“我自己开的餐厅。”

傅白玉哈哈大笑:“我看你也别琢磨艳阳天的事了,赶紧再拿二十串羊肉串当聘礼,娶了这个雷敏敏吧!”

周白清道:“早和她说了,我和她没可能……不说我的事了,傅珍珠后来去哪儿了?”

傅白玉道:“你担心她在给艳阳天配药,给他下药?”

周白清道:“艳阳天神志不清,性格大变,还把我认成了袁苍山,说没人给他下药我不信。”

傅白玉大口吃肉,道:“不是傅珍珠,她三年前车祸死了,我去认的尸,葬礼也是我一手操办。”

傅珍珠的死讯来得突然,这五年里她也和艳阳天一样音讯全无,周白清原以为她又找了个眉山一样的地方落脚,没想到她竟是死了。虽说傅珍珠害人不浅,可她毕竟与傅白玉有血缘关系,周白清看了看傅白玉,轻声说句:“不好意思……”

傅白玉压根没在意,反道:“没什么,我不伤心,一点都不,她也是早死早超生,她啊,本就不该投胎成人,活着不光祸害别人还祸害自己。”

周白清默默喝光了一罐啤酒,又开了一罐,傅白玉接着说:“艳阳天在用什么药我会留心的,他确实古怪,我和他说话,他都不搭理,看我时也像完全不认识我这个人,倒是礼数还在,懂得要给客人端茶送水。”

周白清问道:“给他把脉了吗?”

傅白玉摇头:“没机会,我刚想把脉就有人进来了,小屁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把我赶了出来。”

周白清笑了笑,说:“八成是徐家老四,那小子……”

“他怎么?”

周白清苦笑:“不知艳阳天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死心塌地的。”

傅白玉冷声道:“你还笑话别人?拿个镜子看看你自己吧。”

周白清舔了舔嘴角啤酒留下的泡沫,无意与傅白玉争执。傅白玉吃完了羊肉串,周白清喝光了酒,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回到酒店在大堂分开前傅白玉特意问了句:“那我搞清楚艳阳天是怎么回事了我去找你,是吧?”

周白清想了想,说:“嗯,来找我吧。”

傅白玉道:“那说定了,你别一会儿一个主意,时代发展太快,现在啊你们男人心也和海底针似的。”

傅白玉打着饱嗝走开,周白清回到房间时陈十七已经睡了,周白清心里有事,衣服都没脱便躺到了床上,他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感觉好像看到了艳阳天的眼睛,同样的黑,同样的深远。这时一缕月光斜照进来,天花板上的黑便被调匀了,显露出些柔淡的暖意,真是像极了艳阳天看着他低低呼唤袁苍山时的眼神。

周白清一夜无眠,天亮后他搭电梯本打算去一楼的餐厅吃饭,可鬼使神差地按了十八楼,电梯门打开,周白清暗骂了句,正在他犹豫的当口,艳阳天和徐耀祖一前一后进来了。徐耀祖看到周白清,喜怒形于色,挡在他和艳阳天中间伸手按了一楼。周白清清了下嗓子,没想到艳阳天主动和他搭话,问他:“师弟你也住十八楼?”

徐耀祖显然被艳阳天开口这件事吓得不轻,关键他开口的对象还是周白清,徐耀祖脸都白了,两手握紧了拳头,哼哧哼哧地吐气。

周白清反应平淡,只点头,不回答,徐耀祖瞄着他问:“你们是师兄弟?”

周白清翘起嘴角,冲他颔首,似是默认。

艳阳天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再见会是在武术比赛。”

周白清保持着微笑,可依旧不说一个字,艳阳天始终得不到回应,也不和周白清说话了,脸上倒还挂着笑。他的态度说不出的陌生,全然不像是周白清认识的那个艳阳天,换做从前他一不可能主动和别人搭话,二不可能别人不理他,他还笑。

徐耀祖这时跳出来给艳阳天抱不平,道:“别人问话,都不回答,有些人就是这么没礼貌。”

周白清道:“我愿意和谁说话,回答谁的问题,关你屁事。”

徐耀祖拉长了脸不给周白清好脸色看,周白清全然没把他当回事,眼里根本看不到他,电梯里一下火药味十足,好在停在十二楼时又进来个人。那人进来,看到电梯里这三个人,抚掌一笑,道:“好巧啊!耀祖,艳阳天师傅,小周,哈哈。”

周白清与他点头问好:“是挺巧,早上好啊三老板。“

三老板看到徐耀祖,勾住他脖子问:“你妈正找你呢,走,正好我带你一块儿回去。”

徐耀祖挣脱开他,看着艳阳天说:“那他怎么办?”

三老板道:“他?他是我队伍顾问,当然留在这里啊,再说了别人师徒还能叙叙旧,你就别凑热闹了。”

“师徒??”徐耀祖糊涂了,“刚才不还说是师兄弟吗??”

三老板道:“胡说八道,艳阳天师傅的师弟早就……”

周白清抢白道:“也没什么旧好叙的。”

艳阳天闻言附和着笑,周白清浑身不自在,扭头躲开了艳阳天的笑和他的视线。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电梯里空气浑浊,这一吸反倒吸进更多艳阳天身上的甜香气味。周白清头脑发胀,徐耀祖此时说:“三哥你和我妈打声招呼吧,就说我在这里学习呢,比家里清静。”

三老板道:“和你妈撒谎?我可不敢,我帮你问问艳阳天师傅的意见,这小子留在这里您觉得成么?”

艳阳天一脸无所谓,徐耀祖抓住他手恳切地看着他,艳阳天的眼神愈发懒了,抽出手道:“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需要问我的意见?”

周白清心想,这才有点艳阳天的样子,有些像从前那个他了。徐耀祖的肩膀颤抖了下,但很快平复,他的眼神和口吻也都冷静下来,道:“我想留下来看看,顺便见见老爷子常说的那几位前辈。”

三老板道:“那行,等会儿我给你引见引见,哈哈。”

仿佛是受了其余三人的影响,三老板的笑声无形中竟加剧了尴尬的气氛,三老板越笑越不是滋味,自己收了声,摆弄起上衣和裤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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