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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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池带了个姑娘住进上清宫的消息在年轻弟子中传开,就像一滴水滴进滚油锅里一样炸了。能把不食人间烟火的玄池师叔从云端拉到红尘之中,那得是什么传奇人物啊?他们争相想要一睹她的风采,每天埋伏在各个可以“偶遇”的地点,吓得若黛把自己关在玄池的院子里不敢随便出门。

刚洗过澡,望月懒懒地躺在太阳底下晒毛。它本是一只无拘无束的野狐,这几天充分体验了一把家养的待遇。上清宫的小崽子们没养过宠物,对它稀罕得不得了,它每天嘴一张就自动有人把吃的送上来,唯一不好的是谁看到它都忍不住捉住一顿揉捏,它的毛都快给他们揉秃了。

“若黛,你快过来帮我摸摸,我的腰是不是胖了一圈儿?”毛晒干了,望月伸伸懒腰,打了个滚儿,“这地方再待下去,狐爷真快要被他们喂成狗爷了,你看我学狗叫学得像不像?”

它调侃着自己,还真的汪汪叫了两声,不过声音还是尖尖细细的狐狸音。若黛知道它想逗自己开心,很给面子地笑了笑,很快又愁眉苦脸。

“望月,你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这都第七天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呢,不是说只去看看那什么鬼封印吗?”若黛单手撑着腮,百无聊赖地在纸上信笔涂鸦。她问过素衍他们,那两个也是一问三不知,而上清宫的高层长老们,她也一直没见到过。

“要是我也会法术就好了,不用像玄池那么厉害,就玄静那样也好,起码大风大浪可以和他一起去面对。再不济勉强能掐会算,不用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知道,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泄气地将脸埋进臂弯,“我真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唯一能做的竟然是什么也不做,不给他们添乱。”

望月打了个哈欠,将下巴搁到两个交叠的前爪上,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你这样的普通人才是占多数的,正是因为你们需要保护,那些修道之人才有存在的意义。”

见她没有被安慰到的样子,望月站起来挪到她脚边怂恿:“你一定也是太无聊才东想西想,要不别等了,你跟我出去玩吧,等道长回来了我再送你回来。”

若黛哪有心情陪它玩,正要拒绝,望月耳朵竖起抖了抖,小声说:“有人来了,别跟我说话。”

院外传来叩门声,会敲门的肯定不是玄池本人,若黛失望地去开门,望月亦步亦趋跟着她。

院门一开,若黛诧异地发现外面站着的不是素衍或者素和,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陌生老道。他看起来七旬有余,须发皆白,但目光矍铄,很有得道高人的风采。

若黛不知道他是谁,下意识行了个对长者的礼:“老爷爷,请问您是?”

“老爷爷?”老道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单手一揖道,“贫道玄溟,是玄池的大师兄,玄池小施主总认识吧?”

“呃,师……师兄?”若黛又是尴尬又是惊讶。无愔和玄静是他的师弟师妹,岫云观观主玄远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想不到他们的大师兄已经这般高龄了。

“原来是观主,若黛失礼,在贵宝地借宿这么久,却一直没去拜访。”既然是玄池的师兄,称呼爷爷肯定是不合理了,不过,这还真是怎么叫都觉得别扭。

老大爷这年纪做他们的祖父也可以了吧?

“哪里,远来是客,本该贫道亲自迎客,不过上清宫中事务繁杂,一直抽不出空来。今天来打扰施主,其实也是有事相求。”玄溟面带歉意,似乎找她帮忙让他觉得很过意不去,“此事本与你无关,你若是不愿,也无人会责怪你。”

“道长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只要是若黛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若黛巴不得能做点什么,要是真能帮到他们,就再好不过了。

玄溟轻叹一口气,并没有放下心的样子,邀她往外走:“施主请先随我来吧。”

一人一狐跟着他经过许多厢房,他看上去忧心忡忡,若黛心里疑惑,不好追问到底是什么事,反正到了答案自会揭晓。

他们在一间很大的屋子外面停下,除了玄池,他们师兄妹几人全都在,一个个表情或凝重或沉痛,玄静眼眶红红,似乎不久前才哭过。

若黛心中强烈地不安起来。

“大师兄,试了那么多办法都不行,这小丫头真的可以?”一个四十多岁的道士颇为置疑地看着若黛。

玄静轻轻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她,不知道在表达什么不满。

“你也知道试了那么多办法没用,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玄溟瞪他一眼,转向若黛,温言道,“施主请进来吧。”

若黛直觉是玄池出了什么事,脑袋空空的,感到浑身发冷,她木偶一样跟着玄溟往屋里走。

屋内十分空旷,屋顶是能透光的材质,地上用朱砂画了一个很大很繁复的法阵,阵中心躺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若黛膝盖一软,还没碰到地面就已经哭了出来,她几乎是连走带爬才到了他身边。

玄池衣服全被鲜血染透,裸.露在外的部分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这样她也能认出来,玄溟现在相信这姑娘是真爱自家师弟了。说不定她真能救得了他。

“玄池?玄池!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说过只是去查看一下的嘛!”若黛泣不成声,僵硬得动不了,她很想摸摸他的脸,又害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你说过会好好地回来,你不讲信用……”泪水吧嗒吧嗒掉到他身边,她现在完全顾不得有别人在场,什么气质仪态都不要了,恨不得肆无忌惮大哭一场。

“哎,施主先别急,玄池师弟还没死呢。”玄溟见不得小姑娘哭,赶紧安慰她,“眼下他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你了。”

玄池第二次赶去伏龙岭时给他们发了讯号,然而他们修为有限,到底去晚了一步,到的时候,师风噩已经破了封印。当时玄池正拼着一身修为散尽的危险与它斗法,师兄弟五人的加入反而令师风噩更加狂暴,并且趁玄池重伤,多次想要夺取他的身体。

他为防被它得逞,只得自封所有感官,强制将自己变成一个无知无觉的活死人,这样师风噩即使夺舍成功也没用。最终他们虽然合力重创了师风噩元魂,却让它遁逃而去。

玄池各方面耗损都太过严重,普通人伤到他这程度早就死了,不过对于修者来说身体的损伤倒还是其次。最糟糕的是,他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自动恢复。他们试了很多办法,甚至古老的秘术也用上了,进入他意海之中,都无法唤醒他。

他已经休眠好几天,水米不进,这种状态再保持一阵子,就要变成真死人了。

“看我?我能为他做什么?”若黛此刻心里既恐惧又迷惑,玄溟的一番话让她飘忽的眼神稍微镇定了点。

“说来惭愧,我们师兄妹几人不够玄池有出息,破解不了他对自己下的封印,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想到请施主冒险。”玄溟老脸微红,不敢正视她。

若黛摇头道:“道长言重了,玄池救了若黛一次又一次,我欠他的数也数不清,就是以命抵命还给他也是理所应当。”

上天给她重活一世,能再见到他是便对她最大的恩典。她都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呢,怎么可能眼看着他在她面前死去?

玄溟犹记得玄池自封五感前喊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让若黛知道”,可他到底不够超脱,不忍心师弟就此陨落。既然这个姑娘对他来说如此特别,她对玄池也一往情深,大可以让她尝试一下唤醒他。

“道长请直说吧,我该怎样做才能救他?”

“我们设法让你的神识进入到他的梦里,你要在里面找到他的真身,让他清醒,只有他自己从梦境里脱身,五感才会解封。”玄溟苦笑。

这个法子其实他们已经一一试过了,但他们几个入他梦中,他根本就不现身,如何带他出来?不过玄溟倒是在他梦里见过若黛的幻象,因此才觉得让她来试试很可能有救。

“只是神识入别人的梦是很危险的事,修者尚且不敢轻易为之,更何况你是个毫无修为的常人。你知道,梦和现实不一样,里面光怪陆离,千变万化,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若是死在他人梦境里,那就是真的死了。你想清楚,愿不愿意为他冒这个险。”

若黛轻轻握住玄池一只手,坚定地说:“只要能救活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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