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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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峻的卧房现在属于师风噩,房中幽暗布置却奢华,紫檀木器具,大理石地板,舒适的大床上铺着天然玉石制的凉席,一名明珠玉露般纯净的少女躺在上面。

师风噩的方法其实很简单,给若黛注入妖力,让她变成妖身,从此不再作为人类而活着。

但他自身的妖力过于强劲,戾气太重,她的体质是承受不住的。他找了一只小花妖,残忍地杀害了它,取其妖丹,炼化过后用以替代了若黛的人心。这办法看起来简单粗暴,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要不是遇上师风噩,若黛的尸身大约会在菩提古窟里躺到天荒地老。

小花妖原身是一株蔷薇,才妖化不久,本身就很羸弱,除了能让若黛继续存活,并不会给她带来力量上的改变。师风噩一点也不担心她以后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只要她好好待在他身边,做一个漂亮的花瓶,安抚住顾峻的执念便是了。

虽然师风噩自身不爱她,可他具有极强的占有欲,已经将若黛视作了他的私有物。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若黛妖化的同时,顺便封住了她从前的记忆,从此她的世界里只允许有他。

妖力入体,若黛还是若黛,不过外表显而易见的变美了。她的肌肤愈发细腻,雪白中透着淡粉,犹如珍珠般莹润光洁。纤长的眼睫毛更加浓密而卷翘,让人期待那双眼睁开会是怎样的动人心魄。她的妖纹不同于大多数女妖冶艳夸张,只有指甲盖大小,是一朵绯色的蔷薇图腾,初显时还是个花蕾,随着妖力催发徐徐盛开在额头。

妖化完成后,师风噩坐在若黛身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等到她醒过来。

以前觉得她普普通通,现在变成妖了,还真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越看越喜欢。师风噩心里莫名想微笑。

等等,怎么回事?他觉得不对了。

中意这小女子的是顾峻,我为什么要对着她发花痴?怪事!

大妖王站起身,像是跟自己斗气,拂袖而去。

他前脚踏出门,若黛跟着就醒了。

她缓缓睁眼,由于记忆只剩一纸空白,眼神懵懂而迷茫,宛如初生的婴孩。

在寒气入骨的石床上躺了十几天,若黛的身躯骨骼有些僵硬,她困难地坐起来,充满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世界对如今的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醒来后的反应全属多年为人的本能。

师风噩不喜欢强烈的光线,所以他的屋子里较为昏暗,而若黛现在身具花妖之力,花的天性让她想要亲近阳光,这环境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从床上下来,光着脚慢慢挪到窗边,刷的一下扯掉大幅挡光的帘子,推开窗,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外面传进来鸟鸣,若黛倾身爬到窗台上往窗外张望,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花园中的姹紫嫣红,冷不防视线与师风噩对了个正着。

这个人黑衣金冠,长身玉立,长得很英俊,可她潜意识中有点怕他,不想他靠近。见他往她这个方向走来,她撅了撅嘴,退回屋子,到处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师风噩走到门口,先是看见帘子被扯掉,目光扫视一圈,不由双眉倒竖。

“你是狗吗?给我出来!”他大步走进屋,屈起手指扣扣桌面,若黛浑身一抖,不得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看着她怯生生的眼神,或许是因为顾峻的残念,师风噩心里一软,靠近她柔声道:“黛黛,这里是你的家,我是你相公,顾峻,你不要怕我。”

他说起谎来毫不脸红。

若黛眉头微皱,她目露警惕,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这间房子陈设虽然很华丽,但她一点也不喜欢,怎么会是她的家?

她有些嫌弃地躲开他的手,离他远一点。

“我是谁?”

“你的名字叫方若黛,是成安侯之女,也是我的妻子。你出了一点意外,伤到头,把过去都忘了,不过没关系,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他真话掺杂假话,语气特别的真诚。若黛不懂成安侯,也不懂妻子相公是什么意思,他便一一释义给她听。这过程中对她付出的耐心,连师风噩自己都感到无比惊讶。

“那我到底出了什么意外?会严重到连我爹娘都忘了?还有,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若黛趴在桌面,侧脸看着他,连珠炮一般地发问。

“那些都过去了,忘了就忘了吧,今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伤。”师风噩执起她的一只手,笑道,“至于你爹娘那里,我没告诉他们你受伤的事,免得二老担心,你要是想见他们,等你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你回去好吗?”

若黛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他这么说,她也只好姑且信着。

可她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她缠着顾峻问了好几次,他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几句话将话题带过去。

“你真的不想我恢复记忆么?”他的态度让她感到很奇怪。一个丈夫可以容忍妻子对自己像陌生人一样吗?

顾峻望着她时眼神总是很深情很缱绻,可她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无法对他产生回应,有时候甚至无端端心生厌烦。

“我们还有一生要度过,失去的记忆以后会补回来的。”他如此回答,若黛也无话可说。

好在他并没有逼迫她尽一个妻子的义务,连她要独睡一间屋子也欣然应允,否则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师风噩现在见到她便觉心情愉悦,几乎对她有求必应,他好得让她都快产生愧疚感了。

若黛时常问身边下人一些问题,譬如她的身份,她和顾峻的关系,他们早就经过师风噩调.教,将答案串得滴水不漏。顾峻似乎一直很忙,白天在府里很难看到他人,若黛乐得如此,比起与他相处,她更喜欢自己玩自己的。

可横竖昌平公府就那么大,她没几天就转遍了,连哪个角落有狗洞也摸得门儿清。只是无论她走到哪里身后都有好几个侍女跟着,她甩都甩不掉。

于是她试着让他答应带自己出去玩。

若黛在师风噩眼里也就是个可爱的宠物,可以宠着,但不想惯坏她,所以对她这个要求一口拒绝。她开始与他冷战,对他视而不见,也不和他说话。

师风噩万年强妖,怎么会容许自己向一个宠物低头?然则看着她和丫鬟男仆言笑晏晏,唯独对他冷眼相向,心里堵的厉害。到了第三天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看文书看了几行就看不进去了,晚膳时还发脾气摔了东西。伺候他的小厮大气不敢出,走路都恨不得自己能双脚离地。

次日一早……

“管家,准备一下,带夫人出府。”

这天东市上特别热闹,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若黛跟在师风噩后面,跟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一样,看什么都惊奇得不得了。

中途府里来人,说是二皇子有事要与公爷商议,急召他进宫。若黛正在兴头上,依依不舍不想回去,师风噩就留下几名身手超群的仆人保护她,自己入宫去了。

师风噩是打听了方家人的行程,确认他们今天不会出现才带她来这的,但他忘了,这个帝都认识若黛的可不止方家的人。

若黛指挥着家仆给她买街头小食,忽然觉察到有人一直在看着她,她好歹是妖身,虽然自己没意识,但洞察力依然超过普通人。

她装作不知道地往前走,那个人还在跟着她,到了一个空旷之地,若黛猛然一回头,出乎意料地,看见的却是一双水雾蒙蒙的杏眼。

“若黛……你真的是若黛!”一个美貌女子激动地向她跑过来,不由分说紧紧抱住了她。

她一身华丽宫装,满头珠翠,看起来和她一般年纪,却是少妇装扮。

若黛被陌生人抱了个满怀,虽然惊讶,但并没有感觉被唐突,因为对方让她觉得非常亲切,像个很久没见的老朋友。她挥手制止了要上来拉开女子的家仆。

“请问,你认识我吗?”她迟疑地问。

“你怎么了?”女子放开她,两手握着她的肩膀,瞪大眼将她上下一打量,“我是蓁蓁啊!你怎么会问我这种问题?”

她嘴一撇,貌似要哭:“你说过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的,几个月不见,曾经的山盟海誓都化作过眼云烟了吗?”

“别别别!”若黛连忙摇头摆手,“对不起,我的头受过伤,真的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了。”

“怎么会这样?这几个月你到底去了哪里?我问过清山,连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连我也不记得了?”她一连串急促的发问,若黛不知道该从哪里回答。

清山这个名字她是听顾峻提过的,应该是她的双胞胎弟弟,看来眼前这个美人是真的认识自己了。

或许自己可以从她口中得知想要知道的事。

宛罗的随从们这时终于追上了自家主子,松了一口气。侍卫统领屈膝半跪道:“请三皇子妃移驾回宫,三殿下还等着您回去呢。”一脸紧张,生怕她半道跑了的样子。

若黛一愣,原来她还是个皇子妃。

宛罗眼神黯然,忙拉住若黛双手,道:“你一走就是这么久,不如跟我回宫玩玩吧,母后也经常想你,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若黛看了一眼等候在一旁,表情忐忑的家丁们,有些犹豫:“那我府里的人……”

“让他们回去说一声就得了呗,难道侯爷和夫人还能拦着不让你进宫?”宛罗不经意扫过那几个人,讶然道,“咦?这几个人很面生,我没在你家见过啊,你娘放心让新来的保护你?”

“不是的,他们是……是昌平公府的下人。”宛罗这么大的反应让若黛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受骗了?

“昌平公府?”她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不可思议地瞪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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