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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番外 白刃击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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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吃肉是天性。

  老狼第一次看到那个瘫在地上的人类时,只闻到了她满身的血腥味。

  正值壮年的狼警惕地绕着她转了几圈,嗅了嗅,是活着的牲畜,能吃。

  江青梗看见比自己还要身量大一些的狼,挣扎着用刀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来。

  她的刀尖还有着粘稠血脓,闻着十分新鲜,只是有些不干净吃了要拉肚子的。

  狼试探着走向前,弓低了身,毛发悚然。

  绿油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活物,还有闪着寒光的破铜烂铁。

  兵刃卷折,江青梗分两只手拿着那两把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刀,这一路上为了躲避来自那个不知名师兄的耳目她费劲了气力。

  狼正想扑上去撕咬一番,忽而双耳耸动,转过身龇牙朝着忽而出现的几十个同样打扮的来人。

  来了,江水看着那些人还有着熟悉的被自己留下的刀疤,还有与自己手上一般无二的刀。

  没什么你来我往的废话,暗卫见到江水便抽出兵器刀刀凶险!

  白刃寒击火,试饮通血江。

  江青梗尚还稚嫩,一刀刀解决比自己高大不少的杀手暗卫,她眼中含着泪十分脆弱无助的模样,但刀刀狠厉下了死手。

  剩下的暗卫也都暗暗心惊。

  他们受命一直跟在这个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身后,虽然只能活捉,但一路上多次失手,死伤惨重!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煞神!

  刀起潮落满江红,溪山霞光无颜色。

  这些暗卫每一个身上都带有着层出不穷的暗器,江青梗早已无力支撑,渐渐显出颓败之势。

  骷髅荒草乡,天地灵柩堂。

  我何须饮酒?豪杰魂拜拥!

  她一路凶险,逃出叶家一路杀伐来到这处山谷,不知身上有多少大大小小的伤痕。

  叶家之中虽囚禁为药人,终日喝药不会受到半点血光,但江青梗死也不愿做叶景行的药!

  即便是身死之后葬身狼腹,也好过当叶景行的药!

  死生不过去留。

  狼却忽然动了。

  江青梗半跪在地时还剩下最后七八个暗卫,那头从头到尾都被忽视的狼却突然凶猛上前!

  扑上衔住打头之人的喉咙,咬合之间人头落地!

  转眼之间居然只剩下了两个人,狼回头看了瘫软在地上的江青梗,又继续同那两个暗卫围转着蓄势待发。

  “咻——”

  狼咬断其中一个人的脖子之后,江青梗也甩出一把刀拼着最后的气力抓着刀横弯在那个仅剩的暗卫脖颈出。

  她虽虚弱,却还是冷静问:“还剩下多少人。”

  那暗卫神色一变,却旋即狠狠咬牙,江青梗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看着他服毒而死。

  但至少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批。

  江青梗本该将进路封死,但这样无异于掩耳盗铃,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

  而后那头狼又摆出狩猎的姿态紧紧盯着江青梗。

  没什么跨过种族的生死之交,不过是那些肉里有毒吃不得的畜牲要和它抢口粮,仅此而已。

  现在抢食的废料已经解决完了,噢,可以饱餐一顿了。

  狼不禁十分愉悦地想。

  江青梗只剩下一把刀。

  她逃不出,却也不能逃。

  为客不逢英雄时。

  江青梗看着狼的双眸,绿莹莹的两个球珠,她拿起刀一直向前走。

  自己伸出脖子给自己吃么?狼脑子没多大,转不过弯来,就绷紧着四肢躯干盯着眼前的口粮。

  手起刀落。

  江青梗居然生生割下左臂大半深可见骨的一块肉,她惨白着脸色,将那一块肉拿在手中。

  “多谢。”

  手臂上的肉划出了一个起伏不大的弧度,狼飞跃而起一口咬住,肉质鲜嫩不腻不柴,它几下吞噬完成之后又贪婪地看着江青梗。

  但江青梗却拿着刀,有如潮水般的杀气渐渐弥漫开来,压地狼一时不敢动弹。

  纵然是狼,也怕这个口粮不要命地殊死一搏。

  再说现在肚子已经填饱了大半。

  这样的话......

  “嗷呜——”

  狼长号一声,早在先前打斗时山中鸟雀早已飞散,它缓缓后退,而后转身矫健迅猛地离开了江青梗的面前。

  好疼。

  江青梗看着自己白骨一般的左臂,忽而娇气地哭了起来,哽咽抽泣。

  “好疼......”

  她最怕疼了。

  这一路上为了应对层出不穷的试探和刺杀,江青梗所有的,全部的,保命手段都耗费干净。

  没有一根毒镖,没有一颗药丸。

  只有从前两个被她杀死的暗卫身上扒来的已经豁口卷折的一对刀。

  江青梗知道此刻她要做的是先去寻找草药止血,而后收拾暗卫尸身防止污染水源,以及炼制更多的草药。

  可她绷紧着心神确定那头狼已经走远后,只是陡然收了气势,而后缓缓坐下。

  将头埋进双膝中,完好的右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左手无力垂在地上。

  低声抽泣着。

  她孱弱的肩膀微微颤动,呢喃着“好疼啊......”涕泗横流。

  真的,真的好疼啊。

  江青梗开始哽咽,她又抬起迷离一双泪眼,看着周围横死的数十暗卫,和早已没有踪迹的那头狼。

  这是最后一次了是么?

  江青梗来不及闭眼,斗大泪珠狠狠跌落,将她衣衫上早已干涸的血花又晕开了哀婉色彩。

  “好疼啊......”

  江青梗渐渐哭出声来,难以忍受的疼痛,锥心刺骨,她疯了地想要像野兽那般嚎叫。

  最后还是忍住,只是抽泣着说:“兄长,梗梗好疼啊。”

  这样的痛苦,为何不趁着这样的痛苦直接死去呢?

  有什么不好的么?

  江青梗似乎受到蛊惑一般,抓起刀,刀尖埋到胸前一点。

  就这样吧。

  她早便不想活了。

  缓缓将刀尖送入心脏,江青梗从来不是什么能够忍受痛苦的人,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可她不是那个能够顶天立地之人。

  她会被一个个挫折痛苦生生击溃。

  绝佳资质,玲珑心肝,清丽皮囊,也只是个不堪大任的俗人而已,江青梗如何不明白自己的软弱?

  不,不能死。

  还不能就这样死!

  可为什么要活着呢?

  江青梗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境地,是死,还是生?

  死了一了百了,多似阖家团圆,得享天伦之乐。

  活着百般难挨,只是山河辽阔,此生未曾一晤。

  她之所爱憎,皆于九泉下,是百年后重逢,还是今朝便相见?

  天地正茫茫,余晖渐凄凉。

  最后在心中轻声道,此身不敢负师恩,愿摘武林冠,以谢生死情。

  等到自己得到了武林会冠首,再去死吧。

  这是唯一的理由了。

  江青梗逼着自己,留下一个活着的理由。

  而后江青梗嚎啕大哭。

  垅头月明一如寄,人间时刻死生别。

  梨花正开,银辉素转,山谷中除却血色便是极惨艳的一片白。

  荒荒山谷如盖,倒看如坟亦如碗。

  江青梗哭倦了,痴痴看着满树新梨,不见半点绿意,只是纷纷然的好雪色。

  往后便在此处安家吧。

  银坟太过凄惶,以后便叫你银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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