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除夕宴设于享德殿, 殿宇恢弘大气，临于御液池畔，夜幕降临之后, 殿宇灯火辉煌，影影重重，倒影于御液池之上, 如梦似幻, 宛若水中人间。
因是皇室家宴, 大家都是一家人, 礼数上便不似平日那般讲究了。李辞携着赵容倾一路拾阶而上, 长廊玉璧, 二三成群高谈阔论者有之，畅饮醉倒者亦有之，李辞见某家郡王直接钻到了席面底下死活不肯出来，家中长子极为无奈, 见李辞二人朝他们看来，只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李辞微笑着点头回礼, 一边与赵容倾耳语道：“那位叔伯按辈分算该是在三服之外的, 家中子弟争气，在朝皆有人担任文武职务, 爵位也保了下来。”
她每路过一个宗亲, 但凡是赵容倾之前没有见过的, 都要仔细与她说一遍关系。李氏皇族传到如今一代, 期间或因帝位更迭等原因有所锐减, 但人数也有数百人，还要算上地方上的一些宗亲，人员关系极是复杂。
赵容倾跟在李辞身边, 极是顺从，眼底有笑意，明丽动人。
昭和帝这几年家宴时总是晚到，大家也都习惯了。男性宗亲自动寻了人谈笑饮酒，拎壶端盏，手持着大海碗，极是豪迈。王妃与公主们则是聚在一起，谈谈胭脂水粉、育儿经及御夫之术等，还未能行走的粉嫩婴儿被抱在娘亲的怀里，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听她们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不时吐个泡泡，咿咿呀呀呀地说些婴语。
不远处熙宁公主一家同李善一家坐到了一起，世子妃与熙宁公主抱着各自未满一岁的孩子交流着育儿经。熙宁公主是生育过三胎的人了，在此道上经验十足，世子妃是头胎，特意向她请教经验来了。边上两个大一些的孩子围着妹妹们看，孟驸马则与李善喝起了酒。
李辞携着赵容倾朝他们走去，先是与姐姐、姐夫、堂嫂问候一声，李善见了直接就招呼她们过来一起喝酒。李辞没有答应他，他只好又转头回去与孟驸马喝酒了。
除夕宴上美酒佳酿应有尽有，进贡自西域的葡萄酒被盛在青玉透色的酒爵中，酒色殷红晶莹透彻，通过青玉色的酒爵，分外诱/惑，令人忍不住口齿生津。李辞拎着酒壶给赵容倾斟了一杯，递给她，一边道：“这是西域那边进贡的御酒，味道甘甜醇厚，又不至于令人上头，你可试试。”
赵容倾轻笑，却不接过来，就着李辞的手饮了。那红色的酒点滴留存在她的唇上，衬得那红唇愈加娇艳欲滴，李辞见了内心忍不住微微颤抖，那手也颤了颤，却是稳住了。
赵容倾见此，笑意更深。
熙宁公主与世子妃说话间不期然瞧见这一幕，心中微微暗叹，随后又是欣慰。雍王与雍王妃皆为女子，从礼法上来说是有悖阴阳之道，可若是小九心中喜欢，又以之开怀，她做姐姐的，如何不支持。再则洛都中贵族私下偶有阴私，女女男男并非鲜有。更何况如今看来，她们双方都对彼此都有意，更是好事。
至少她可从未见过小九如此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谁。
李辞看着在襁褓中的孩子玉雪可爱，轮流抱了抱，两个孩子她以前也是抱过的，不知道是不怕生还是记得李辞，在李辞的怀中极为乖巧，吮吮手指，吐吐泡泡。她们似乎更喜欢一旁的雍王妃，伸着手手要抱抱。
李辞有些吃醋，故意不给抱，惹得孩子咿咿呀呀地说了些什么，小手似乎还锤了她的胳膊两下，李辞给她们逗得直乐。她手指力道很轻地点了点孩子滑嫩嫩的小脸，手感极好，示意赵容倾，“阿容，你看，她们好有趣哦。”
赵容倾靠在她的身边，笑意浅浅。
“几位皇侄在这正好，来瞧瞧王叔的幼子。”正当一群人和乐融融的时候，忽然插入一个声音，几人抬头看去，平王不知道何时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包裹在襁褓里，约莫两个月大，闭着眼。其后还跟着他那商户出身的小王妃。
他是长辈，都撞到跟前来了，即使李辞等人平日是不太看得惯他，也只能拱手向他问好。
平王瞅了一眼两个孩子，将怀中孩子往前抬了抬示意几人看，随即得意万分道：“这是你们堂弟，乃是不久前王妃为本王所生，你们瞧瞧他生得多好。”他言语间不乏得意炫耀，极为自豪，红光满面，隐约还带着些酒气，却不浓重。
他又望向李辞，以长辈之态规劝道：“雍王，本王记着你也成亲了，不若早些生个孩子，有个后代才是正经事。”
话一出，众人脸色一变。
李辞目光变得极为锐利，似尖刀，好似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赵容倾眼眸深处亦是闪过寒芒。其余人也是纷纷一惊，不知道这平王忽然抽的什么疯，竟来这里说些疯话。内心暗骂平王这个混不吝的，这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对李辞和赵容倾都有羞辱之意。谁人不知道她们二人皆是女子，说这话岂不是存心给人找不痛快吗？
“平王叔，你是酒饮多了，开始说胡话了。”李善脸色也冷了下来，在心底快要将平王骂翻了，目光也逐渐有些不善了。他与李辞兄妹感情深厚，怎么容得平王如此隐晦地羞辱她。可他以往意气用事的脾性有所收敛，只冷声道了一句，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待日后有机会必要好好算这一笔账。
熙宁公主夫妇眼中也是极不赞同。
而平王似乎对众人瞬间冷下来的气氛毫无所觉，对自己所说的话更是不以为意，半晌他才好似后知后觉道：“瞧王叔这个记性，都忘了雍王妃乃是女子了。王叔说错了话，该罚该罚，皇侄可不要放在心上。”
态度轻佻散漫，面有嬉笑之意。
他又说了几句话后才提出要离开，众人恨不得他赶紧走，李辞则冷声道：“王叔，慢走，此处人多物杂，可别半路摔着了。”
平王则笑眯眯的，回道：“皇侄且放宽心，摔不着的。”遂带着平王妃走了。
他来了这么一遭，众人的好心情都被他搅了。
李善冷哼道：“两月前平王得了一新子，乃是如今的平王妃所出。这老家伙今年五十有五了还能得一子，得意不已，在宗亲之间大肆宣扬，又为这幼子办了极为隆重的满月宴，我倒是不曾去。今次除夕宴竟也带着幼子前来，却不见世子。”李善之父博山郡王乃宗正，平王有子乃是添丁喜事，他必会知晓。他冷嘲之意几乎毫不掩饰，整个宗室如今谁人不知平王是个混不吝的。
除夕宴乃是家宴，却非一般的家宴。平王有世子，乃是先王妃所出的嫡长子，他竟敢不带来，只带了商户出身的王妃和她所生的幼子。别看平王带着孩子满殿炫耀，宗亲们碍于面子说些好听的话，实则谁不是在内心鄙视他蠢钝不堪。
“不说他了，扫兴。”李善冷声道。
自从上次科举时因为处置了平王妃亲弟之事与平王生了嫌隙，平王待她就有些阴阳怪气的了。他是长辈，李辞不与他计较，却没有想到今日宴上竟被他话里暗着嘲讽了一遍，实在是欺人太甚。若是只说她便罢了，偏偏要扯上阿容，她都不舍得说阿容一句，竟叫这老无赖如此欺辱。
李辞在心中打定主意，逮着机会一定要平王好看。
赵容倾观她神色，见她面色虽平静，实则内心是已然动了真怒的。只好从桌面上伸出手覆在了李辞的手背上，平息她的怒气。
李辞神色缓了缓，慢慢有了些笑意，复又与李善等人说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李袖也牵着十四公主李裕来了，她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瞧见了李辞一群人，迈着腿便过来了。十四公主如今被记在韩妃的名下，由韩妃教养，性子软和，极为乖巧。李袖好些日子不见，张开了许多，眉眼间依稀有些昭和帝的影子，这一点倒与李辞有些相像。她行事也沉稳大气了了许多，脱去了孩子的稚气，眉眼间英气十足。
李辞一众姐妹的长相都很大气，出身皇家更气质不凡，极易让人产生好感。李袖如今已让太傅教习骑射了，听说小有所成，执弓的手有了一层薄薄的茧。
“已能够射一百箭了。”李辞回道。
李辞欣慰，夸赞道：“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已是不斐了。”她诗书不成，武艺不精，唯独骑射能够让她自豪。这般说着，她又记起，自己似乎有将近好几月没有练习过骑射了，也不知是否手生了。
家宴是比较随意的，诸王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王妃们各自聚在一处谈论儿女。过了一刻钟，周王与宜王出现在享德殿中，不少宗亲见了，纷纷吆喝着。
宗亲们身负皇家血脉，即使是过了几代与帝脉有些疏远了，但传下来的爵位摆在那里，天生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已是很满足了，因而对那从龙之功没有多少强烈的渴求。毕竟，再往前进还能进到哪里去，总不能是那个位子。可眼下周王声名最盛，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就算不去求那从龙之功，卖给好给周王他们还是极为愿意的。
襄王随后也来了，经过这些天太医的精心调养，他的脸色有了些血色，但身上的肉一时间是养不回来的。一些宗亲之前为见过他消瘦的模样，今日一看不免有些吃惊。他们也招呼着襄王，只是态度没有以往那般热切了。
到底是不同了。
襄王眸色暗沉，藏在袖子中的手握成拳头。安王跟在他身边，面色是一贯的阴冷，脸色不好，旁的人看了心里也不会欢喜，问候也稍显冷淡了些。
月上中天的时候，昭和帝才姗姗来迟。众人纷纷行礼，间隙清醒的人还不忘记踢一脚醉倒钻桌底的人，看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也是无奈了。昭和帝按照惯例说了些场面话，然后下旨将自己的吃食赐给诸王、宗室与其亲眷。
李辞获赐了卿鱼舌烩熊掌一份，与其余几人不同，他们所获的吃食也不相同。有些人试图从昭和帝赐给诸王的吃食中看出些什么来，可是这似乎只是昭和帝随意所赐，并无深意。
昭和帝无意与宗亲守夜，赐食后便起驾回明光殿了。皇帝不在，守夜也没有多大意义，筵席直到午夜才散去。年末时宫中禁严，诸王车马皆在宫门外候着，于是便三五成群结队步行往宫门走去。
夜里的寒风时不时吹来，有些冷，众人受不住只能加快了脚步。到了宫门，拱手告辞，才登上各自的马车回府去。
明日初一，祭典仪式繁多更是有得忙，得养精蓄锐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