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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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云朵睡得迷迷糊糊,有人轻轻掀开帐子,拍拍她的脸将她推醒。

“起来,快起来!”

云朵揉揉眼见是晏初,忙爬起来,看了看窗外天色,伸手不见五指,奇道。

“可是将……晏、晏初,天还没亮呢……”

晏初拉她下床,递给她一套普通的男装,又将把轻巧的短匕首扔给她防身。

“我们趁夜离开,才能甩掉那丫头!”

云朵一边换着衣裳,一边跟他出了房门,犹豫着问。

“啊?这……把郡主一个人丢在土匪窝,这样不妥吧!他们会不会对她……”

晏初斜了她一眼,不悦道。

“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嘛,放心,我已经和大当家说好了,等我们走后,他们会把她送回辽国,你瞎担心什么!”

云朵这才放下心,同他去马厩牵了两匹马。

她心里清楚,晏初还有大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屈居于此,他既然有她的打算,她便默默支持他就好。

流云涌动,星辰散布在辽阔的天际间,点点闪闪,明空淡月铺路,两匹骏马一前一后越过苍茫大地。

云朵打马赶上来,心中十分矛盾。

“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两人重逢后,难得说上句话,总有阿黛西出来搅局,致使云朵几次欲言又止,加之她心中有愧,也让她将到嘴边的话强压下去,现在四野无人,万籁俱静,云朵觉得是时候向他请罪了。

“长康他……”

听到这个名字,晏初猛然一收缰绳,抬手制止她。

“不必说了。”

云朵见他双目闪烁,似有沉痛之色,夜幕在他脸上投下一层阴影,便知长康战死一事他已知晓,不由哽咽。

“是我的错。”

晏初沉默很久,方低声道。

“不,不怪你,我没想到谢蕴慈最终还是投了辽国,是我纵了他。”

云朵抿唇忍泪,只听晏初叹道。

“……长康自十三岁起便跟着我了,几经生死,每一次他都能从鬼门关走出来,没想到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云朵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愧疚地低下头默默流泪,晏初突然双目一凛。

“我会为他报仇的。”

两人纵马狂奔,铤而走险,趁夜过了辽国国界,一路往魏国行去。

谢蕴慈引辽人入关,通过沛城,逐渐从边界渗透到魏国内陆,辽军性子野蛮残暴,将士又纵容部下烧杀抢掠,所过之处皆成焦土,一路上向北迁徙的难民随处可见。

晏初早有预料,随身背着的包袱里已备有足够的银两,可在这兵荒马乱的灾年,粮草被抢,供应不足,酒楼饭馆也因惧怕辽军,大都紧闭大门,能买到些许干粮已是不易。

云朵啃着冷硬的烧饼,对上流民饿殍投来的直勾勾的目光,顿觉食不下咽,她将烧饼递给一个抱着幼童的妇人,那妇人像得了金子般抖手捧过,掰成小块喂给怀中的孩子。

那孩子吞咽得太快,面饼卡在喉中,妇人忙屈指帮去扣他喉咙,抠出来那沾着口水的饼又舍不得丢弃,便送进自己口中吃了。

一面吃,她一面对云朵哭道。

“多谢公子了,我男人前日中了辽国流箭,没挨过去,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知能撑得了几天……”

云朵听着,辛酸至极,董氏待自己再不好,也没让她经历过这样的饥饿,更没有受过如此的生死离别,可见这些百姓有多可怜。

晏初在她身边默然片刻,抬眼见难民们纷纷起身往这边靠拢,才拉过她马缰。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待马匹将饥饿的流民远远甩开,云朵才试探着道。

“这些百姓真是可怜,如果不打战的话,那孩子的爹也不会死,他们一家人还可以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许久,晏初嗯了声没有回头,云朵看着他的背影,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长叹。

魏国边境的城镇被辽国铁蹄踏过,几乎十室九空,犹如空城,晏初和云朵牵着马走过清冷的街道,夜里就随便往哪个敞着门的院落里一宿,如此走了十日有余,来至大魏腹地的小镇,终于见到些许生机。

由于舟车劳顿,加上营养不良,两人都瘦了一圈,云朵还好,始终是男人的身体,底子好,并不觉得如何,晏初确实整日恹恹的,精神不振,连话都懒得多说。

云朵见状,心中担忧不已,如今到了这个还算平静的镇子,便建议在这里修养一两日,增加些补给再上路,让云朵意外的是,晏初竟然点点头答应了,若是往日,他一定是不管不顾死撑也要赶路的,可见他确实疲乏到了极限。

日暮时分,二人在一家客栈落脚,进到房间里,云朵一面点灯,一面回头道。

“晏初,我们先下去吃饭吧,我看这家店手艺很不错的!”

晏初摇摇头,径直向床铺走去,可还没走两步,身子便晃了晃,直挺挺倒了下去。

幸好云朵眼疾手快地飞奔过去拦腰将他抱住,急道。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晏初睁开眼,虚弱地道。

“不知怎的,就是四肢无力,困得慌,你自己去吃饭吧,我睡一会。”

云朵摸摸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烧,脸色也正常,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想来大概真是过度劳累了,于是稍稍放了心,柔声道。

“好吧,但饭还是要吃的,你想吃什么,我带上来,等你睡起来吃。”

晏初一点食欲也没有,但又怕云朵担心,于是想了想道。

“那就弄些酸笋、醋溜白菜和梅子汤吧!”

云朵一愣,记忆中,将军从来不爱吃这些菜啊!但她也没有深究,扶晏初躺下,帮他掖好被角,便熄了灯下楼去了。

云朵胡乱吃过饭,记挂着晏初,便吩咐客栈厨房弄好那几样菜,用个保暖的食盒装起来,回到房里时,晏初还在沉睡,她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坐在他身边守着。

没过多久,晏初便醒了,云朵忙起身将食盒提过来,笑道。

“刚好,这还热着呢!”

说着揭开盒盖,晏初闻到食物的味道,蹙眉捂住嘴一阵干呕,吓得云朵连忙拍他后背。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病了!你等着!我去请大夫!”

此时已经入夜,折腾了许久云朵方敲开一家医馆的门,又许了许多钱,才把大夫从床上弄起来出诊,晏初躺在床上,那老大夫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捻须诊了半日,又看了看晏初的面色,出口就问。

“夫人本月月事没来吧?”

晏初抽搐了一下嘴角,但还是黑着脸点点头,他一个男子,哪里会费心去留意这些事,何况没有那女子的负担,行动起来自然更加生龙活虎,大夫不提,他根本就已经忘记了。

大夫重重沉吟,回头对云朵笑道。

“这就对了,夫人这是滑脉,应该有月余了,老夫在此恭喜二位。”

“什么?”

晏初弹坐起来,面色难看至极,云朵也是瞠目结舌,只觉头脑嗡地一声,久久不能反应。

大夫见这两口子与众不同,听了这样的好消息不仅没有面露喜色,还一幅被焦雷劈到的哭丧像,心中不由揣度,该不会是这女子给男子带了绿帽子吧?

大夫越想越不对劲,清咳一声,急忙起身收拾药箱,匆匆交待道“便是如此,夫人要注意休息,忌食山楂、柿子、螺蟹等物,也不宜饮浓茶烈酒,咳,那么老夫告退了。”

屋里剩下两人,云朵回过神,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晏初面前,说实话,在消化了这个消息后,云朵的内心深处却是有一丝甜蜜的,她居然有了晏初的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如果能长得像晏初,那一定是个令人骄傲的孩子吧!

她内心雀跃,有好多话想说,但在悄悄瞥了眼晏初的表情后,却又缩了回去,半晌,才嗫嚅着道。

“那个……要不还是吃点东西吧,毕竟现在有孕在身……”

晏初似乎还没能从打击中振作起来,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你在高兴些什么?我堂堂男儿,岂能代你怀孕!告诉你!你休想!”

面对晏初的无理取闹,云朵愣了愣,捂着眼睛哭哭啼啼。

“难、难道你是想打掉这个孩子吗?呜呜呜,可这是我第一个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呜呜呜。”

晏初被她哭得心都乱了,只好改口道。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说不要……”

云朵瞬间收回眼泪,从指缝中眨了眨眼。

“真的?”

晏初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我们尽快回京,去找那个疯道士,他一定有办法。”

云朵雇了一辆马车,晏初则极不情愿地坐在里头厚厚的软垫上,看着云朵欢天喜地地忙这忙那,心情阴郁。

原本,他早就设定好了晏初的人生,无非是血刃仇人,光复谢氏,可是如今却偏离了计划,引敌入魏,使得辽人凌汉,而儿时的玩伴,也早已形同陌路,走上了他无法苟同的道路。

莫非自己真的错了吗?

晏初回头看了一眼赶车的云朵,他何尝没有厌倦过这尔虞我诈,沙场屠戮的日子,若是能与她恣情山水,相濡以沫,或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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