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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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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阑珊,雪地里埋着一盏曳曳生辉的琉璃宫灯,也零落着暗香浮动的瓣瓣落梅。高介明眯着眼睛,嘴角挂着一丝冷峻的笑意,缓步走向许清菡。白皮靴一步步踩在地上,将地上的红梅寸寸碾碎,毫不怜惜。

他的表情实在可怖,许清菡忍不住抬了抬脚,却又硬生生止住了后退的步伐。须臾间高介明就走到了近前,绍轩挺身挡在许清菡前面,两个暗卫凌厉的掌风劈过,绍轩“噔噔噔”倒退几步,嘴角溢出一缕血来。

“啧啧,这是你的姘头吗?”高介明摇了摇头,抬手捏住许清菡的下巴,语气渐冷,“真是个小贱人,放着本少爷这样的新郎不嫁,偏偏要去找这样一个卑贱的野男人。”

许清菡气得胸中发闷,却碍于无法发声,只能铆足了劲儿把眼睛往跪着的刘家人那里睃。高介明视而不见,反而抬高了她的脸,大声道:“灯!”

金砚屁颠屁颠地举着灯笼过来,明晃晃的一团光线被举到许清菡的脸颊边。许清菡被刺得偏了偏头,高介明又用力把她的脑袋掰了回来,她不得不仰头看着他。

高介明饶有兴致地打量灯下的这张美人脸,如云的鬓发散开,在暗夜里也闪着幽幽的骄傲的乌光。小脸上布满了惶惑失措,形状美好的下颔被他握在掌心,更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蹂.躏的欲望。

看着看着他眸光一转,手上的力道一分一分加大。许清菡下巴刺痛,连表情都丝丝扭曲。她拼命挥舞着两只手,却无法让高介明的手指放松分毫。

许清菡的眉间越蹙越紧,却紧抿双唇,一声不吭。她的痛苦之色愈浓,高介明脸上兴味的笑容就愈大。他眼看着许清菡眉间的焦灼,森然道:“你放心,不让那个大肚子的女人流了孩子,我是不会让他们起来的。”

许清菡心中一沉,夜色从四面八方压过来,铺天盖地的无助让她的手脚都软了下来。高介明犹不甘心,低吟道:“本少爷要让他们恨透了你。恨透了你,从此再不管你的死活,由着你在我的府上做牛做马,做猪做狗。”

分明是情人间私语一般轻柔的语气,却被他说出这样骇人听闻的内容。许清菡身上的鸡皮疙瘩粒粒竖起,更加拼命挣扎起来,却仍是徒劳。

两人暗中较着劲儿。高介明狠命钳着许清菡的下颔,许清菡忍住不求饶一丝半点。等到她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她的双眸泌出了一层雾气,在昏黄的灯下泛着潋滟的光。高介明这才甩开手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背过身冷笑道:“把这个小贱人给我带回去!”

千方筹划,万般算计,在这个月夜落了一场空。许清菡寂然垂下脑袋,被金砚拖着拽着丢到了马背上。

突然杏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血!”许清菡心里一缩,跳马直奔过去。只见程氏疲软地歪倒在雪地里,单薄的中衣已被雪水洇成半透明,双眸紧闭,一丝丝黑气在脸上翻滚。而她的双腿,她那双跪在地上的双腿,那双被雪冻僵冻红的双腿,蜿蜒流出一条殷红的小河,凄清吓人。

许清菡蓦然睁大双眼,从胸膛爆发出一阵恐惧的“呜呜”声。高介明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一个暗卫立刻跳过来,两指“嗖嗖”一点,轻易就解了她的哑穴。许清菡大声喘了口气,高声叫道:“快扶进去!请大夫!请大夫!”

刘家下人慌慌张张按着她的话去做。高介明“桀桀”一笑,并未横加阻拦。于是程氏被众人抬进房里,很快就被塞进了暖融融的被子。

许清菡心中焦急,抬脚想要跟着进去,却在房门口被大郎挡住了。他一言不发,只是眉心似有火苗幽幽簇起,一张脸上尽是许清菡不愿去分辨清楚的复杂神色。她恻然偏转过头,却见高介明大摇大摆坐在了太师椅上。

太师椅上搭着一张雪白的狐皮,显见是金砚带来的。这个阿谀奉承的下人正半跪在地上,往高介明脚下塞着龙凤花纹的脚炉,一叠声问道:“少爷,这样还冷吗?”

高介明斜眦了许清菡一眼,伸伸腿道:“再给我来一点。那个私奔的小贱人,”他对着许清菡扬一扬脸,“不然你坐到本少爷怀里来,暖一暖身子,好看清楚里头的可怜人是怎么因为你而流掉了孩子。”

许清菡气得发晕,置若罔闻。眼看着热水一盆盆端进去,血水一盆盆端出来,程氏痛苦的呻.吟越来越大,慌乱像小猫的爪子一样挠着她的心肝。她来来回回走着,手中“一一风荷举”的帕子被绞得稀烂。

高介明好整以暇地坐在太师椅上,对许清菡偶尔望过来的怨毒,他反而嘻嘻笑道:“也不知道会不会一尸两命?阿弥陀佛,这可真是你的罪过了。”许清菡胸中一滞,索性撇开了脸不再看他。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和一个长相伶俐的稳婆被请了过来,两人礼都未行,拔脚就冲进了程氏的房里。

许清菡走得累了,倚在门框边,无力地聆听着里头的动静。叹息声悠长,扯动了夜的情绪。不知这声叹息是从谁的口中溢出?是天真纯良的王氏,还是爱她护她的刘嬷嬷?她的两只眸子蓄满了热泪,到最后终究没忍住,“啪嗒啪嗒”往下落。

突然门推了开来,带来的一阵凉风让许清菡抬起脸。大夫满脸喜色地走出来,连声道:“保住了!保住了!”许清菡心头一松,大夫却又露出为难的神色:“只是恐怕会早产,而且日后须得加倍小心,否则再也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到底是个好消息。许清菡微微一笑,又听得里头长相伶俐的稳婆高声喊道:“也亏得这位奶奶身体底子好,这还是个男胎哩!”

许清菡清楚地听到,房间里仆妇们阿谀恭贺,和刘嬷嬷欢欢喜喜吩咐芸香打赏的声音。小小一扇镂空梨花门,竟将里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再也流通不得似的。欢喜之情倏忽散去,许清菡颓然无力地松开手,那条被绞得不成样子的风荷帕子,便悠悠落在了青石地上。

高介明站了起来,掸了掸狐皮大氅,扬声道:“可惜可惜。不过依本少爷看,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死胎。”话里的恶毒,让里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许清菡啐道:“狼心狗肺,你当初就该是个死胎!”

高介明竟也不气,他扬一扬脸,金砚便谄笑着跑上来,伸出手道:“林姑娘,请吧。”

许清菡厌恶地避过他的手,由末伏搀着手臂,一步步走向客栈外赤红的宝马。

这可真是奇怪,潮州这样一个小小县城,怎么能养出高介明这样的纨绔子弟?他怎么会有七倍于绍轩的暗卫,又怎么会有这样珍贵的汗血宝马?

许清菡昏头昏脑,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回头幽幽望了客栈一眼,灯火通明,人声切切,只不见一个人出来看一看她。

一个长随要把许清菡抱到马背上,另一个警告道:“少奶奶也敢抱,你活得不耐烦了!”高介明正在马背上拉扯着缰绳,闻言大笑道:“抱她上去!不过是个贱人,等老子吃腻了,再把她送给你们玩!”

十几个长随爆发出一阵快活的笑意。许清菡面若冰霜,再也不作挣扎,任由他们把她抱到了高介明的前面。高介明满意地瞥了她一眼,将将喊了声“驾”,却见王氏跌跌撞撞从客栈里直奔出来,嚷道:“带我一起走!”

许清菡到底得了几分安慰。她垂首望着王氏,披头散发,涕泪交加,中衣外面草草披了一件灰色大氅,冻得瑟瑟发抖。许清菡翕动了两下嘴角,才艰难开口道:“好舅母,你的心意我领了,好生回去吧。”

高介明哪里耐烦?他两腿一夹马肚子,汗血宝马就飞奔出去。他畅快地大笑:“把她也带走!”声音在夜里远远散开,似乎从极远之处,金砚大声应“是”的声音飘渺传来。

许清菡在马背上一颠一簸,迎面北风寒,她不由俯身抓住马鬃。深山雪谷被飞速甩在后头,很快就只剩许清菡和高介明两个人了。

马蹄声疾,“得得得”在深山空谷回响,更平添几分忐忑寂然。高介明脸上含着一缕轻浮肆意的笑。凑得近了,才看清他虽然年纪不大,嘴角却因纵欲而向下耷拉,眼角发肿,眼神阴鸷。

许清菡总觉得漏了些什么。朔风呼啸而过,脸上刀割一般的疼,下巴依旧麻木,腰间在重檐之下挂得久了,泛着隐隐的酸痛。

许清菡福至心灵,回头四顾间,果然发现绍轩不见了。自从程氏倒在雪地里,她就再也没见过绍轩。

许清菡眸中一亮,被焚作死灰的心复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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