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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你答应过我啊,你说过你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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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匕首从白清颜藏好它的书橱里落在地上。瞬间,又被纷纷落下的书本给盖在了下面。

白清颜急忙抬头去看纪宁,见他没有动,不觉松了口气。虽然他早就与纪宁说清楚,不过是在大燮使团来之前,暂且住在将军府。但他依旧不愿触怒纪宁。

纪宁什么也没有说。他只是站在原处,怔愣地看着地面。白清颜背对着他,也就没有看到他嘴唇翳动,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吞了回去。他像是瞬间老了许多。方才暴怒的火气都不见了,心中只留下灰烬。

纪宁动手将书橱扶了起来。

“我不管你是想到了些什么,但是你不能走。你答应过我的啊。”

“”

“夜色晚了,就不叫他们来打扰你了。这些书本先不必管,你去睡吧。明早我找人来收拾。”

"好。”

“你"纪宁欲言又止。最后说道,"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自己逃走,对吧?”

“我不会。”

“那就好。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纪宁便转身离开了。

地上的书籍凌乱,白清颜弯腰从中捡起那把匕首。他相信纪宁该是没有留意到,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发怒了。

但是方才纪宁说话的语气,却又让白清颜感觉到一丝异样。也许,还是因为自己提出来要离开,触怒了他。但要是傅琰所说为真,自己留在这里,对纪宁来说也是一件隐患。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内外交困。要是自己真的被从将军府中搜了出来,那狼邺皇帝绝不可能放过纪宁的。

大燮使团何时能到?姬何没有得到回信,能不能发觉此中蹊踐?

白清颜突然想起,信鹞训练精良,不得到回信,就不会随意离开。只是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那只信鹞还活着没有一一毕竟大燮与狼邺,物种和气候都差了很多。这边适合信鹞食用的作物非常少。

他试探性地吹响口哨。吹了几次,都没有回音。白清颜不禁哑然失笑一一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就算信鹞真的还活着,它认定的地方也是傅庄,不是王都里面。距离这么远,怎么可能听到口哨声?

北苑外,纪宁停下了脚步。他听到清越的口哨声穿透云端。白清颜的哨音低回婉转,整整吹了一遍,又是一遍。等到第三遍的时候,纪宁走开了。

他回到卧房外,看到伺候的小仆焦急地提着一只鸟笼。笼中鸟儿用力往铁栏上扑过来,几乎撞得头破血流。

"将军!”见到纪宁,小仆吓得脸色发白,"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将军!可这鸟儿突然发了疯,拼命往

笼子外面撞!我给它添水、喂食,它不肯理我将军,饶了我吧!”

“”

纪宁低头端详一阵。那信鹞细瘦的颈子都撞得淤血了,翅膀上脱落了几根羽毛。明知道这笼中有吃有暍,金笼又那样结实,但它却还是不知疼一样,撞个没完。

“这是你的天性,还是你的职责?就因为你是只信鹞,你就活该一辈子替人送信,哪怕为此送了命,也不在乎?”

纪宁将鸟笼接过来,与自己的视线平直。他口中晡晡说着,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一一他若是个信鹞就只能是信鹞;是太子,就只能是太子。责任比他的命重要,也比他的喜怒哀乐重要。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小仆在一边看得呆了。纪将军这是怎么了,竟然与鸟说起话来?难道鸟儿疯了,他也疯了不成?

“可有时候我又想,也许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我不是那个对的人。在我这里,你从来不肯说谎,我就真以为这是个铁打的准则,绝不能僭越。怎么到了别人那里,也能为了别人说谎,也能为了别人欺瞒了?那匕首,却是哪里来的你们何时私会,又是如何联络?明明说好了,这段时间陪着我,也突然要

变卦。可见我,果然比不过旁人。”

"纪将军”

小仆怯怯唤了一句,纪宁却恍若未闻。他只顾着对信鹞说话。

“他在叫你一一你还不去?”

"去去什么?”

小仆迟疑地问了一句。可纪宁依旧不理他,只是突然拽开了鸟笼门一一那信鹞终于得以脱离这一方金笼,欢叫一声,展翅而去了。

“果然我还是关不住你的。”

仰头看着那远去的影子,纪宁一声苦笑。

“锦衣玉食,雕栏玉砌,都没有用。哪怕一颗心都给了你,哪怕肝脑涂地,只怕你也根本不屑一顾吧。依旧是人家一声呼唤,你就义无反顾地,宁愿死,都要离开了。”

这一次,小仆在一边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了。他想着,这鸟不知得多名贵,它发了疯,竟然把将军也给刺激得疯了?将军疯了倒是小事,万一他突然狂性大发,将我一并弄死了昵?毕竟自家将军脾气不好,人人都知道的。

可这次将军却十分平静,全没有发什么脾气。

“你!”他指着小仆,“去替我给管家传话。告诉他,去冉郡王府上,请一位姓‘鹿’的神医来。若是他不肯来见我,就告诉他,是一位姓白的公子要见他。去吧,不要耽误了我的事。”

不久,鹿鸣山就来到了将军府。见到纪宁,他双目圆瞪,牙关紧咬,满脸的恨意都快要溢了出来。跑腿请人的小仆看得胆战心惊,心想,这位客人居然敢这样对纪将军发脾气?可不是讨打?要知道,将军发怒时候,谁也不给面子的。

“鹿神医,请坐。”

却没想到,纪宁态度非常平静,好像全没看出这神医态度不虞。今天,将军怎么这样反常?小仆有些吃惊。却不想,纪将军突然转过脸,阴测测地盯着他,把他吓得一哆嗦。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给客人上茶!是死人不成?还不快去!”

说完,一脚卷在小仆屁股上,疼得他哎哟一声。一边捂着屁股跑出厅堂,

还好还好,看来将军他还是那个将军,就算疯了,也疯的不厉害。没来由地,小仆心里安稳了许多。

转头对鹿鸣山,纪宁的态度又恢复了平和。但鹿鸣山却一点也不买账,冷哼一声。

“我不暍什么茶!说,你将我堂兄藏在哪里?赶紧放了他!”

“他现在就在我府上。”

“果然是被你关起来了!纪宁,你这个渣滓,我堂兄被你害得还不够惨?你快点放了他!”

“他是自愿陪我住在这里的。”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

纪宁一只手搭在桌上,两只手指不停敲击着桌面。是啊,什么事情是不可能?他曾认为白清颜不可能离开自己,自己也不可能放开他;他也曾以为,此生他们二人都会纠缠不清,断没有旁人存在的余地。

现在想来,却都是笑谈。他们也许曾有过这种机会一一但事到如今,却被自己亲手断送了。既然不能冒着逼那人自尽的风险继续强逼,就只能忍痛放手了。

“他会在我身边陪我到大燮使节到来之后。然后我会送他与使节团汇合,秘密离开狼邺。”

听他这样讲,鹿鸣上大吃一惊。连对纪宁的满腹厌恶都被抛在脑后了,他上前一步,追问道,

“此言当真?你真的愿意送他走?”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若是如此,你害了他一辈子,到最后却是做了件好事了。”

“好事不好事,谁又知道?我只希望,他能够平安活着。”

这话本来说的是山上哨所里,白清颜意图自尽的事情。但鹿鸣山却误解了纪宁的意思,叹息道,

“你大概也是因为你们那狗皇帝想要抓他走,才下了决心。我也一直在忧心这件事__他那双眼睛,要想不被看出是玉瑶后裔,真的太难了。异色双瞳本来就引人注目,何况他还是罕见的紫色。除了皇族,谁也生不出这样的眸色的。”

“若论此事,你也有玉瑶血脉。怎么你的眼睛就是漆黑的?”

“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事找我?”

鹿鸣山大为惊奇,

“我自然是配了药方,自己改了眸色。”

一一要不然,姬何当年那样遍天下追捕自己。就凭这双眼睛,就没可能逃出大燮的领土啊!

不过这些秘辛,鹿鸣山才不要说给纪宁听。但是纪宁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

“难道你能够改变他的眸色?”

“自然。不然就算混在使节团里,也很容易被你们那皇帝给拦下来。你们皇帝最近疯了一样满城巡捕异色双瞳,我看他八成是听说了什么风声。这些日子我也急得要死,可冉郡王不知所踪,我想求助都没人可以求。纪将军,你将我堂兄留在身边,只怕几日内他也要搜到你府上了。还好你迷途知返,找了我来。要不然”

说到这里,他才反应过来似的。

“咦?若你不是为了这件事找我,又为了什么找我来?”

“在冰原上,我狼邺铁骑车队中,你忘记了我们曾有过什么约定?我说过,要用我这条性命,保全白清颜性命的。”

“这个”

其实鹿鸣山没有忘。毕竟干系到白清颜的生死存亡,她怎么可能忘记?但是那时候他要诱使纪宁献身,除了白清颜寒毒发作迫在眉睫以外,更是因为,纪宁死后,他就可以顺利帮助白清颜摆脱狼邺铁骑,逃走他乡。

其实,白清颜除了吸取纪宁身上他自己的玉瑶功法外,也可以吸取旁人功力保命的。但玉瑶功法是一劳永逸,还能将他的一身功夫找回来;旁人的功法却只是扬汤止沸,一时之策,三年五年总需要再来一次。但那时候鹿鸣山有着私心,就没有告诉纪宁其他办法,唯恐纪宁不肯放白清颜走。

只不过到了狼邺王都,白清颜的人身安全都处处被威胁。鹿鸣山根本没机会考虑这件事情。现在被纪宁提出来,竟让他有几分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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