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命三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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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汉代,六壬术很盛行,五行水为首,十天干中壬、癸属水,壬为阳水,癸为阴水,舍阴取阳,所以为“壬”,六壬式盘分为天盘与地盘两部分,天圆地方,天盘为半圆体,嵌在方形的地盘当中,中有轴可以自由转动,地为方在下,地盘始终是不变,地盘布十二方位于下,与躔次相应,亦列二十八星宿,天为圆在上,天盘是变化的,天盘列十二躔次布于二十八宿之间,象天道运转,天盘中作斗杓,指天罡。

淳于叔通见虞古识得,他也就多说两句:“太乙、遁甲、六壬此三式,六壬为首,对应的天时、地利、人和正附合道家天人合一的思想,想来我也是与道家有些机缘,得学此道。非常之人是非多,我且为你测测吉凶如何。”

“都可。”虞古应到。

虞古不懂六壬术,但大抵知道如何测算,他曾过一本书,其中上记载着类似的方法,“从占时到月将,为无极生太极,再从月将到干支,为太极生两仪,从干支而到四课,为两仪生四象。而后,发三传,即为天地人三才。再布各位天将和各路神煞,用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测算人事的吉凶。”

淳于叔通果然依此进行推演,口中默念金字决:“甲课寅兮乙课辰,丙戊课巳不须论。丁己课未庚申上,辛戌壬亥是其真。癸课原来丑宫坐,分明不用四正神。”

杜离佳能撇了撇嘴,这是术数,他听不懂,就在一边作弄人,他正围着淳于叔通打转,在想是拉胡子还是把他的冠弄歪时,一把被虞古捞了回来,压在身边动弹不得。

淳于叔通看着虞古奇怪的动作,眼里带着疑问。

“你继续,有只臭虫在做怪。”虞古尴尬一笑,在朝阳的光辉下,皮肤透着莹莹的芳泽,一双凤眼清澈含笑,淳于叔通一慌神,他有种错觉,这样黑面的虞古,比之他以前见过的任何女人都要美。

他敛了心神继续卜卦,虞古看见他从皱眉到展颜,面红转白,又转红,一会错愕的瞪大眼,一会疑惑的盯着虞古细看,一会又忧伤的长久的发呆,最后一笑,又长长的叹气。

虞古从淳于叔通的表情,突然体味到他这一生看来没有那么顺当了。

“看见你变幻百态的表情,看来我的人生波澜壮阔呀。”虞古呵呵的笑到,跪坐在蒲团上的身子被杜离佳能抓痒,刺痒的扭动一下。

“怎么说呢?此乃天机,说与你听,我就是泄漏天机,也许因此你的命数就会发生变化。然而能够趋利避害,掌握几时的命运也是好的。”淳于叔通语重心长的说。

“恩,我懂你的意思。”虞古大抵从他的表情中猜到自身命运跌宕。他也明白淳于叔通将命数透露给他,一者可以预防,二者可以改运。无论哪一个,他都是一番好意。

“从卦象看,你的人生有三次吉凶波折,第一波为生劫,就是在今日,西方血光,东方生门。第二波为情劫,额,壬位为阳位,此劫以男子始,断情而终。”淳于叔通尴尬的看一眼虞古,如此男儿莫非以后有龙阳之好。

他继续说:“第三波为死劫,或得或失,或赢或败,生即得死,死即得生,为天命而。”

虞古回想他之前的表情,又结合他的解说,他大抵理解了他的表达,他跪坐的有些腿麻了,站起来抱手施了一礼,腿脚不自然的样子给淳于叔通很受打击的感觉。

他因此安慰到:“万事万物常变化,常进退,各有定论权当警醒。不必介怀,若因此殚精竭虑,反倒不美。”

虞古一笑,看出他眼底的真诚,谦恭的说:“多谢赐教,你既然潜心修道,这本书作为谢礼送于你吧。”

虞古拿出在夔山门“修不懂,练不精”的书送给了他。虞古想,所谓高深的秘籍,大抵看懂的人凤毛麟角,此人善卜,心思缜密,这晦涩难懂的书,他或许能懂。

“《周易参同契》,这书你从何处得来?”淳于叔通翻看后,突然激动的如获至宝,这与那日他遇到的修道士指点的如出一辙,因而追问虞古。

“家师传下来的,不瞒兄台,我其实看不懂,书到了懂它的人手中,才具有真正的价值,在我这里也埋没了。”虞古说,他以前一直拿来垫桌子,当助火驱烟的扇子,最后一次从夔山门出来,不晓得怎么想的,就揣到了怀里,或许就为今日,找到它归属的人。

“你的家师莫非与我相见之人是同一人,或师从一人。”淳于叔通疑惑的问。

“家师是女子,与你之前所说的神人魏伯阳,想必不会是一人。我师门中也不曾有同此名之人。你既然读过,那正合了此书的归属。”虞古还记得他那日提到的人名。

“哦,如此这般,多谢多谢,此书甚妙。这条白狗甚有灵气,要不我再为它卜一卦吧。”淳于叔通欣然的接受,席地而坐专注的看了起来,又觉回礼过重,于是抬头对虞古说。

“哦,呵呵,一日一卦,卜多了伤身,狗就不必卜了吧。”虞古直翻白眼,他真是卜上瘾了,他可没有什么东西在送给他了。

他觉得难以理解的书,别人视为至宝,看来他与道门果真是无缘呀。

两人颌首告别,今日之后淳于叔通将择道而行,再见已是不易。

淳于叔通还是那身青绿色的平民衣服,带着放情自然的洒脱,这几人的相逢,相识,同行,也是缘分,今日之后,他们也许就不会再见。

人生的旅途中有很多过客,有些能成为朋友,有些成为敌人,有些相互敬重,有些相互鄙夷,或许前世的朋友,今世来相遇,了解这剩下的缘分。

天已经大亮了,没有休息好的人补了眠,也不伪装了,井然有序的埋锅做饭,吃饱喝足之后,准备出发。

张卫过来寒暄几句,大抵说:“人已经醒了,审问半天,只说被套住脖子,掉到河里就不醒人事了。”

而后又说:“你医术精妙,真心希望你一同随行,五斗米道海纳百川,愿吸纳各路能人异士,追求平等相待。”

淳于叔通刚为他卜卦说近日向西有血光,渡河正巧是向西,虞古犹豫一会,还是答应了,他到是想看看这是什么样的血光。

船少有限,于是分批渡湖,张卫、阎圃、张鲁及其子女同随行的部曲逐批送至河岸,虞古及女眷由马超护送最后一批渡湖。

张玉兰远远的看着虞古,发想他身边突然多了一只白狗,也有些奇怪。

她犹豫许久,欲言又止,突然她走上前来,淡粉的留仙裙被湖中的微风卷起,长而漫长的芦苇摇摆涟漪,她粉黛微红,柔美而姣好,如画中的仙子,起立坐卧间都动情。

虞古也被她静睿的深情掩住了眼,他淡淡的浅笑着,深觉诗经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句子最是应景。

“昨天我多言了,希望没有给你带来困扰。”张玉兰依旧痴痴的望着虞古,她豆蔻年华,情丝难掩,虽然克制着情绪,依旧可以感觉到她声音中的颤抖。

虞古没有想法,这样美好的女子,只觉赏心悦目,他敛目一笑,说:“无碍。”

他长而浓密卷曲的睫毛将凤眸中的光彩掩藏,头发打散,只在头上束起的一个髻,瘦削立体的五官,更显俊逸仙尘。

沉静有若潭水深,灵动好似凌波舞。

眼清盈盈生温柔,音容笑貌惊鸿月。

似天边暮光照水波,秀丽清雅让人心神宁。

张玉兰的心突突的跳,双手握紧指甲钳入手心肉,她斜斜的靠在船上,移开视线望向远方,迎着风,让打转的眼泪隐入心底,她已是深陷其中,情之一字浩渺如烟波,想抓亦抓不住,她一眼缘起,一眼缘灭。

船行至湖心,突然起了浪波,马超下令向湖中放箭,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湖面上,突然马超剑锋一抖,直直的刺向虞古的咽喉,虞古不防,紧急之下他抽出短针暗器打中马超手腕,马超吃痛,剑一偏,虞古借此机会躲避,却依旧被刺中肩甲骨。

若不是有短针暗器防身,他今日就不绝不会只是皮外伤了。他感谢云牙子给他此物防身,果真是出门在外,暗针防人的好东西。

或许妒意让人疯狂,水面还不平静,马超竟要趁人不备,至他于死地,一招未得手他惊愕非常,狠历的表情让他俊美的面容有些扭曲,他又出奇招,将军的武力果然不是花架,招招毙命,他左支右绌,所有的人都在向湖面射着箭,将马超和虞古围在中间。

虞古想今日他定不会放过他,他不想与马超周旋,正好借机远离这个是非之流。于是他一闪身跳下了水,狗一同跟随,随即又一声入水的声音,马超错愕,谁又落水了,怎么没有看到人呢。

虞古一入水就游远了,杜离佳能却离船远远的探出头来,望着马超诡异一笑,说:“祝你妻离子散,不得善终。”

马超顿觉冷寒,从哪里冒出的粉面娃娃,他拿起箭射向他,口中不停地叫嚷着:“妖,鬼医,去死吧。”

张玉兰也听到这边的动静,看清这一幕,不顾颠簸,奔向马超,借力在他胳膊上一推,那一箭卸了力,杜丽佳能等人一转眼就消失无踪了。

湖面上隐隐还能听到女声的哀鸣,和男声气恼恐惧的发号施令的声音。最后,所有的声音就如水中的氧气一样,被吞没,被消融。

虞古和杜离佳能游至岸边,他望向湖心,那条雌性钩蛇在湖中翻搅着,或许因为失去了伙伴,没有了欢愉的对象;也或许因为失去了尾巴,没有了捕食的利刃。它很愤怒,很不理智,任由无数的箭射在它的身体上,依旧不理不顾,如此也无法盖过它失去“爱人”和“尾巴”的痛苦。

它的残尾巴顶翻了载着“蜜桃臀”的两条船,这雌性钩蛇似乎只吃女人,她们一落水就被一口一口吞掉了,部曲门都惊愕异常,划着船只管逃命,最后钩蛇吃饱了,人也吓跑了,湖面才又恢复了平静,然而浓重的血腥和湖底被翻搅的臭气却在空气中不安分的躁动着。

张玉兰是个长寿富贵相,想必可以躲过此劫,虞古不再多想。

“那个女人挺好看的,是不是那个男人妒忌你,恼恨你抢了他的人,杀你灭口。”杜丽佳能调笑的说。

“小孩牙子,你懂什么。”虞古更换了一套灰黑色的衣裳,由于肩膀受伤,一动作又是殷红一片,他敷了些药。

“我有什么不懂的,男人女人关了灯,在被子里滚来滚去,亲嘴巴,摸屁股,还……”杜离佳能兴致勃勃的描绘着,被虞古打断。

“行了,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虞古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忙止住嘴。想来是杜离佳能偷看过他父母欢好,或是看了杜能的小画册,总之,这些都成了过去的美好,不能触及的痛。

“人模狗样,原来这么阴险,要不是看你跳下水,我定要踹他到湖里喂蛇。”杜离佳能只停了一会,转而收起黑色法袍,他整理的很认真,整整齐齐的叠起来,虞古看的出,他很珍惜,触摸着离佳的法袍,如同触摸着他母亲。

他里面丝毫没有被水打湿,还是那套小卦子,孩子气的面庞,大人的口气,极是可爱。

他这个年龄的娃娃多半还在母亲坏里撒娇,争吵着要糖吃呢,而他已经可以有所担当了。他俏皮的脸因为潜水闭气,憋得通红,一双大眼睛装满了鬼注意。

“你刚才定是给他吓个半死,且以为你是水中的鬼呢。”虞古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眯眼一笑,这个小同伴还算可靠。

“我刚才给他下咒了,我咒他有妻子死妻子有儿子死儿子,不得善终,打我们的主意,让他知道选错了对象。”杜离佳能站起身,张着一双肉手,迎风而立,虞古觉得他是一个神才。

后来马超的命运正应了此咒,他背叛张鲁后,有“西凉第一美女”之称的妻子,被好色的阎圃讨要而去,不甘受辱自杀身亡,年幼儿子也被张鲁杀死,他自身也不得善终,此是后话。

淳于叔通的卜卦果然灵验,既然向东为吉位,那就朝着东升的太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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