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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两件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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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一隅,群山相拥,错落有致,名曰伏岳。山间云雾缭绕,景色极佳,古木繁多,花开似海,潭深而鱼肥,羡煞垂钓者,着实是个避世隐居的好地方。

沿着山间小径,去往一处幽静之所,此处翠竹环绕,一栋雅致小院宛若娇羞美人般藏在竹林深处。推开院门,黄雀惊起,落于窗畔,又听得鸡鸣犬吠,忽觉肩头一轻,顿时心安几分。

院中所见之器物,皆是由男子亲手打造,而非术法神通使然。与她在一起,自然要处处用心,做不得半分假。只要她心中欢喜,那么做任何事都值得。

女子朝着剑客躬身施了一礼,略表歉意,暂且离开片刻,也好取水烹茶。

待女子离开后,张欣楠刚要坐下,男子便出言阻止道:“抱歉,这里没你的位置。”

院中器物,成双成对。

张欣楠无奈地叹息一声,摇摇头,笑道:“你小子还真是爱记仇,山门口一句打趣言语而已,不至于如此吧?头顶玉簪,好歹也是件品相上佳的芥子乾坤物,难不成其中连一座普通的石墩或木椅都没有?就算煮茶的时间再久,也不会一直待在屋内,所以当真要让她看到你这副吝啬模样?”

男子根本不予理会,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若你非要坐在这上面,无异于问道整座伏岳山,届时我也不用再辛苦压制那把残琴,由着你与她掰扯昔年恩怨。”

既然不让落座,便只得站着。就目前而言,张欣楠倒是不愿与他撕破脸,毕竟占着地利不说,一旦真动起手来的话,难免还要对付几位“故人”,着实麻烦得很。

男子继续说道:“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可以允许你去溪畔等待老七‘出山’,但丑话说在前面,若你们二人胆敢在伏岳山中动手,甚至一不留神便打碎了某处山水,可别怪我不顾当年情面,彻底将你二人留在此地,也好与那些山下亡魂做个伴。”

张欣楠抱剑而立,笑容玩味地说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趟酆都之行,以为我不知道?黄更辰或许会因为私心大于公心,所以选择放你一马,但那位冥府之主又岂会因私废公?小四,虽说此刻的你神魂完整,但毕竟还是失了半数修为,故而当真还要与我‘夸下海口’?一座伏岳山,山运浓厚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水运一事却难免美中不足。一剑搬山,一剑取水,你当真扛得住?若要白日做梦,怎么也要先酣睡一场吧。”

男子面色骤然一沉,双袖之中,罡风阵阵,整座伏岳山似乎瞬间活了过来。

张欣楠神色漠然地说道:“魂飞魄散的下场,想必你不愿见到。”

男子勃然大怒,“你敢?!”

“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师弟见谅。师弟若强行将我留下,为兄便只好送她重返酆都,届时就看师弟愿不愿意舍掉余下的半数修为了。不过一次出其不意之后,对方便有所警觉,想必这一次师弟就未必能如愿以偿了。”张欣楠嘴角微微扬起,淡淡地说道。

一些威胁言语本不愿为之,奈何眼前这家伙油盐不进,只是一门儿心思地要把自己撵出山中,还真是半点昔日情分也不顾。

小王八蛋,若不是看在你媳妇的面子上,今天非给你点颜色看看。

男子怒目沉声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张欣楠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说道:“先前不就与你说了,借贵宝地一用,等老七回来,否则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若不是他非要选择在此落脚,从而躲开秦湛的那双眼睛,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啊。成亲多年,始终不回家也就算了,如今竟是连个娃娃都没有,我看你是真不行。”

男子面露不悦之色,压制心中怒火,说道:“事不过三,莫要得寸进尺。”

张欣楠一脸无所谓道:“小四,若是依着你当下的这副嘴脸,我绝对不会帮你,但如此一来便苦了弟妹,还真是有些不忍心。女方的嫁妆如何,十方阁管不着,但你小子娶媳妇的银钱,十方阁必须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以剑客自身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外,忽然降下一场甘霖。原本尚需男子苦苦压制的山下异物,瞬间便安稳下来,再不敢造次。

男子眉头微皱,不解道:“这是何意?”

张欣楠解释道:“先生当年固然有错,但他老人家没脸没皮的性子,你就不能就坡下驴,又何苦一直绷着那根弦?地界也好,人间也罢,万年光阴又能怎样,说到底不还是老头子的一句话?四方天地,哪怕山岳再高,难道能高得过十方阁?虽说你小子一直如此,万年不改的倔脾气,但在面对亲近之人时,言语就不能稍稍温和一些?对待心爱女子,倒是愿意事事做到极致,怎么换了其他人便毫无耐心。先生终究是先生,师兄也还是师兄,多少给几分敬意不是。行走江湖,面子最重要,家里打打闹闹也就算了,何苦让外人寻个乐子。”

“若你当年不曾一怒之下离开十方阁,试问后来又岂会让你孤身一人去往酆都?有我这位大师兄帮忙开路,难道不是更容易一些?小四,遇事莫急,多多思量一二,不是什么坏事。所谓先生的错,其实于我们而言,本就理所当然,因为无论换作谁,在你与那女子之间如何取舍,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会毫不犹豫。假若你我身份互换,自家师弟与某一毫不相熟的女子之间,要让你做选择的话,难不成真的会举棋不定?绝不可能。”

“话虽如此,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份亏欠,所以之后难免要尽心弥补。一场甘霖,既是雪中送炭,又是锦上添花。前者无非是让你能在将来的大劫之中留有退路,而后者则是让本就安逸的日子再多些欢声笑语罢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少爷,难免淘气,可气人归气人,总之还是很可爱的嘛。”

男子后知后觉,没好气道:“姑娘不行啊?!”

张欣楠微微一笑,轻声道:“那就好事成双,双喜临门。”

男子不自觉地笑了。

张欣楠故作埋怨道:“瞧你现在这点儿出息。如此一来,是不是就急着赶我走了?”

男子冷哼一声,默不作声。

“好了,茶下次再喝。与你说件正事,说完了就去找老七。”

“何事?”

“一共两件事。其一,这一世的真名留下,待陈尧彻底打开楼门之时,需要调用各层的道韵,你的那座镇山楼总不能老是这么卡在第二层吧。”

男子点点头,说道:“程诺。”

“什么?!”张欣楠不免有些惊讶。

男子淡然道:“实话而已。”

“那北……”

真名程诺的男子打断道:“天机不可泄露。”

张欣楠大致猜到了一些,不禁感慨道:“难怪他能做出那件事,原来在一地之内,除了表面上的天时以外,竟然还藏着地利。只不过如此一来,那家伙的所图未免太大了些。”

程诺淡然道:“世间万事,终难长久,此乃亘古不变的至理。”

张欣楠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可知房倒屋塌的后果?小四,那般炼狱景象,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否则你一定会对如今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程诺反驳道:“问心无愧,何来后悔?”

“若届时问心有愧,有该当如何?!”

面对张欣楠的质问,程诺哑口无言,但他心中依旧笃定此行绝不会“有愧”,亦不会感到后悔。

对此无需再纠结,全部交由时间去证明即可。张欣楠收敛心神,继续说出第二件事,“一辈子就收了三个徒弟,都是好不容易才教出来的,所以不希望他们陨落的太早。日后若有机会,还望你这位做师叔的能帮忙护道一程。”

程诺不免有些难以置信,问道:“就这样?”

张欣楠点点头,回答道:“就这样。”

程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道:“你这是在跟我交代后事吗?!身为世间唯一一位名副其实的剑仙,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护不住,甚至还要特意跑过来求别人帮忙?”

张欣楠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事出无奈,还望师弟多多帮忙。”

程诺没好气道:“为何不去找陆宇卿帮忙?虽说你们二人之间也就那样,但比我岂不是强多了?更何况,以我所知,小九如今就待在东北边境,去找他帮忙岂不是更好的选择?”

“一个死了,一个太忙,不合适。”张欣楠云淡风轻地说道。

“什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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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之内,道人不禁打了个喷嚏,一脸不情愿地说道:“虽然事实如此,但用不着你念叨。”

站在一旁的曹煜琛轻声笑道:“师兄能这般言语,便说明他还是关心的,最起码连你‘死’了都知道,单就这一点来说,岂不是比荒原的两位师兄强上百倍?”

道人冷笑一声,道:“你能打得过市井屠夫,真是好大的本事。若如此夸你,是否爱听?!”

曹煜琛不以为意,微笑道:“何故这般厚此薄彼,难不成在你眼中,二位师兄与市井屠夫无异?”

道人呵呵一笑,“何故如此谨慎,不如直呼其名,岂不是来得更为痛快?”

曹煜琛忽然猛拍桌案,佯装怒道:“姓陆的,我好歹是你师兄,说话给我注意点!”

对于曹煜琛的“自欺欺人”,道人根本懒得理会,自顾自地说道:“老头子疼徒弟不假,但还绝不至于管得如此宽泛。尤其对于当年的诸多琐事,在他老人家的心中,早已盖棺定论,故而何来的什么亏欠一说。这种假话,估计也就只能骗骗某些人了。陈尧所言‘非人’,未必没有道理。有些道理,在老头子那边根本就是毫无道理。至于张欣楠此举的目的,无非是借机修补老头子他某人心中的形象,以免将来真的师徒反目,毕竟有一个夏桀就够了,没有谁会希望再多出来一个。因为一旦如此,便如洪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常言道,再一再二不再三,但如此一来的话,可就是一而再,再而三了。张欣楠自作自受,不惜折损自身大道,也要帮着那一对夫妇得偿所愿,就是担心此事发生,所以有时候撒个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煜琛左耳进,右耳出,权当什么也没听见。

道人瞪着羽扇纶巾的曹煜琛,十分费解道:“当初怎么就先我一步了呢?”

曹煜琛转过身来,咧嘴一笑,“得天独厚,神人眷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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