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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命运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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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在报纸看到的,“招聘酒水推销,保底三千,每日提成结算,多劳多得。”

她不是没去过酒吧,和艾伦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去消遣,那只是简单的小酒吧,喝喝啤酒,看看球赛,打打台球,然后互相调侃,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温馨慵懒的感觉,令人放松愉悦,那里面根本没有酒水推销,只有侍者而已,她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怎样一个地方。

心里带着恐惧,她是下午三点到的‘天堂’,一栋二层小楼,一楼装潢有些老旧,只是个门厅,酒吧在二楼,楼梯上铺着脏兮兮的红地毯,像是旧上海的小妓。院,阴暗,潮湿,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让人觉得破败黯然。

顺着楼梯上去,本以为依旧如地毯一样脏兮兮的环境,却意外的发现竟然干净的出奇,整个空间大概都是玻璃做的,黑色的,蓝色的,银色的,透明的,晶莹剔透的屋子,吧台上吊满酒杯,被灯光照出璀璨刺眼的光芒。

四只弹簧椅围着一张圆桌子,隔成一个个卡座,远处甚至还有空出来的Disco舞台,供人们跳舞,空荡荡的酒吧,有一种人去楼空的寂寥,不知夜晚到来的时候,是怎样一种情景。

老板是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七八岁,长得一表人才,只是看起来有些颓废,穿邋遢的休闲装,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看上去只觉得粗犷冷漠。

他自我介绍,叫凯力。

只有他一个人在,引雪诗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简单问了年龄学历,有没有酒量,会不会玩骰子。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酒量,没有碰过过多的酒,艾伦只允许她喝一点点的干邑,从没有醉过,焉能知道自己酒量如何?

骰子也不会,于是只好摇头。

凯利轻叹口气,问她好好的名牌大学不念,为什么要来打工,没等她回答,他又一脸不以为然的说:“有很多你们这岁数的小姑娘,不好好上学,只想出来做事,又没有责任感,根本靠不住。”

雪诗被他说得心里一痛,她倒是想好好上学,可又怎么和命运做抗争。

后来在邵厉言的书房里见到一位盲人歌手写的一本书,书里曾说:“我不是那种爱向命运挑战的人,并不想挖空心思征服它,我和命运是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形形相吊又若即若离,命运的事情我管不了,它干它的,我干我的,不过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罢了。

看完那段话,只觉得心里云淡风轻,再无阴霾,一切苦难都会过去,自己要做的,不过是安之若素。

彼时,她却并不能释怀,低低垂首,轻声回答一句:“家里缺钱。”

心痛的直想死去,只为了曾经的梦。

凯利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到底还是用了她,找人教她玩儿骰子,教她认各式各样的酒水,从啤酒到洋酒,青岛,百威,嘉士伯,喜力,白兰地,威士忌,马爹利,XO,皇家礼炮,轩尼诗,杰克丹尼,长岛冰茶,红粉佳人,玛格丽特,螺丝钉,金菲士,曼哈顿,青草蜢……

面试成功的那天,夹竹桃已经不再开花,天气真的是冷了,早上起来会有莹莹的霜冻,透亮的白色,将整个世界都蒙起来,只等着太阳升起,将一切融化。

雪诗想要快点上班,快些赚钱,于是和凯利说好,当天就上班。

面试完,走出酒吧,找地方吃了晚饭,有在外面消磨片刻时间,回来时已是晚上七点钟,酒吧已经开始营业,于是经理给她的衣服,一套类似学生妹的制服,白衬衫,红格子百褶裙,黑色皮鞋,从镜子里看自己,真像个高中生一样,年轻了好多,顿时觉得意气风发,准备赚钱吧!

当天便留在了‘天堂’学习推销酒水,夜晚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象,随着员工上班,DJ就位,顾客增多,酒吧空寂的感觉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灯光,烟雾,红男绿女,随着音乐摇摆,歌声,笑声,叫酒声掺杂在一起,雪诗只感觉像是群魔乱舞,疯疯癫癫,痴痴狂狂。

起初还是羞怯,不知道怎样对人推销,后来才明白,真正想喝酒的人,怎么会用你卖力的去推销,却还是要对着已经喝得晕头胀脑的顾客软言细语,发痴发嗲,要人家在来一打啤酒,在开一瓶洋酒,陪着人家赌骰子,输了便仰头喝光杯里的酒。

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好的酒量,第一天就喝了不少,居然没有醉。

自从去了酒吧上班,就对妈妈撒谎称自己找了工作,薪俸优厚,只是离家太远,不方便跑来跑去,想要搬到外面住。

妈妈还是一脸担心:“外面住多不安全,你们单位没有宿舍吗?”

“我都多大啦,有什么不安全,您放心吧,我每个周末都回来啊。”雪诗只是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到底还是让妈妈相信了。

‘天堂’附近有很多高层,附带地下室,两百块钱一月一间,租了下来,买了铺盖,整理干净,也觉得满足,可以栖身便是好的。

之后便是每日黑白颠倒,纸醉金迷,在电音合成的靡靡之音中,在声色犬马的风花雪月中卖笑为生。

收入渐渐多起来,保底加提成,一月大概能赚七八千,勉强能够家里的开销,可是太勉强,妈妈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透析来透析去,只像是在透支所剩无几的生命一般,令人感到恐慌绝望,雪诗曾瞒着妈妈偷偷带着小南去医院配对,医生却说都不匹配,有时候会特别想念爸爸,即使曾经那样怨他,现在也发觉有他还是好的,像个大树,为他们遮挡风风雨雨,她明明是幸福的,却不自知。可他早已经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外,在所有故事的记忆之外,是再也无所牵挂的人了。

那样的生活,艰难却可以忍受,直到那一天,遇见邵厉言,在被他的同伴轻薄之后,在自己心烦意乱备受命运苦痛煎熬的时候,脑子里只反复响着医生那句:你和你弟弟的肾都不符合……连自己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打出那个耳光,大概当时喝高了,红着眼睛觉得全世界都欺负她,所有人都将她踩在脚下,凭什么呢,凭什么就该受这份困苦,随着命运颠沛流离。

是他救了她,不然自己一定会挨打,到底是明白自己闯了祸,都不敢看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却还是被震撼,像个王子,眼角眉梢完美的不切实际,冷傲不可一世,却看不得人间疾苦,起初的印象,其实是好的。

凯利最后还是知道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既然决定吃这碗饭,就应该有心里准备,我这儿是容不下你了,姜二发了话,你自寻路子去吧。”

原来,被她打得男人虽然当时没有还手,却还是有办法给她致命一击。

当时已经快过年,丢了工作,连年怕是都要过得艰难了,几乎只是犹豫几下,便轻易被现实击垮,上网搜索夜场招聘信息,然后便去了‘云霄宫’,以往不明白坐。台小姐究竟是怎么个行当,直到入了酒吧,才听有些同事断断续续讲起其中规则,酒吧有个服务生,是很远的农村来的,带着女朋友出来打工,女友在夜总会坐。台,自己在酒吧当侍应,总能在深夜下班的时候看到他的女朋友在酒吧门外等他,很漂亮的女子,身材高挑,长发及腰,浓妆艳抹的脸蛋在夜色的映衬下总显得太过苍白。

后来听收银小妹说他们俩一个月可以赚五六万,雪诗起初知道的时候颇为惊诧,觉得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人做那样的工作,同事们却见怪不怪,收银小妹语气平常的对她说:“在老家连饭都吃不饱,出来啦当然要攒好多钱,是饿怕了,见钱眼开,谁还会在乎那么多,被人摸一下又不会死,他女朋友不出台的。”

雪诗愣愣的问:“出台是什么?”

收银小妹白眼一翻:“就是做鸡嘛,陪人上床!”

软侬细语的南方腔调,柔柔的话语,却似利剑一般,字字扎在她的心尖。

忘记了理想,忘记了爱情,忘记了一切,眼睛只盯着男人们口袋里的钱,偶尔会想,如果艾伦知道自己已经变得这样不堪,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只是动一动这个念头,便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再也不敢继续想下去。

去夜总会,轻而易举应聘成功,唯一感谢的,就是上天赐给的这副好皮囊,穿上火红的晚礼裙,露出线条完美的肩膀,带上廉价首饰,浓妆艳抹后照镜子,竟觉得那样陌生,镜中的女子,肤若凝脂,两颊的绯红从肌理透出,只觉得娇艳绝伦,一双剪水双眸,却是黯然无光,像个死气沉沉的偶一般木讷。

第一天去,便坐了两个台,到手居然两千块钱小费,新人在这一行里总是吃香,走到哪个房间,一说是新来的,客人都要多看几眼,男人的喜新厌旧,千万年来亘古不变。

拿了那样多的钱,心里却并不欢喜,被老男人揩油,躲在电梯里哭,哭的稀里哗啦,睫毛膏融掉,涩涩的在脸上留下两道黑印,犹如被车碾过。就是那样遇见打开电梯门的朵馨,她见到狼狈不堪的自己,居然没有嘲笑,没有走开,没有视而不见,只是略一迟疑,便走进电梯里,居高临下的冷然道:“哭有什么用,被人摸又不会少块肉。”

那样平平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不安慰同情,亦不嘲笑鄙夷,却瞬间令她醒悟。就是啊,被人摸又不会少块肉,什么都没有了,留着自尊还有什么用。

于是自尊也抛弃了,开始学着谄媚,讨好,阿谀奉承,撒娇耍媚……

后来便百毒不侵,不在意被人揩油,不在意被人侮辱,跟在朵馨后面跑。

心里只想着,只要妈妈和弟弟过上好生活,只要她的身体可以好起来,一切都无所谓,被人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好在身体到底还是完整的,完整的,那是底线,容不得任何人触碰。

朵馨的订房数量最多,跟着她,总不会担心晚上赚不到钱,不管用什么办法,她总会将自己带进她订的房间里去,这一生,雪诗都没有想过自己还会遇到这样的友情,像两个男人,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两个人互相为快要喝高的对方挡酒,一唱一和,配合的天衣无缝,总能将男人捧得心花怒放,欲罢不能,业绩也连连攀高。

原来,纵然是吃青春饭,靠卖笑为生,亦是不简单,学问深广。

朵馨总说:“又想男人为你花钱,又想什么都让人家占不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总得有点儿长处吧,唱歌好,喝酒冲,嘴皮子利索,是最最基本的,要不然,就是长得貌若天仙。”

夜总会的小姐们大都崇拜她,一个月可以订上百间房,一个人楼上楼下来回串房,却有本事哄得客人不对她发火,还个个回头再来找她,雪诗总说她像千年蛇妖,练就一身媚术神功。

“你也学着点儿,小处女!”朵馨阴阳怪气。

雪诗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追着要打,两个人在走廊里闹作一团,经理见到却还笑着调侃她们,要是换做别人,一定会被训斥打扰客人,只因朵馨,她是场子的中流砥柱。

那样一个人精,面对男人总是玲珑八面,无懈可击,却栽在了郭晓峰那个人渣手里,雪诗实在不明白郭晓峰哪里有一点可以配得上朵馨,饶是夜场女子被人看的低贱,却也不至于栽在那样一个不堪的人手里,郭晓峰吸毒不说,花光朵馨每天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时常背着她和别的女人厮混,有次被朵馨深夜回家抓到现行,都躲到雪诗的地下室嚎啕大哭到凌晨,雪诗自然愤恨难当:“你到底什么时候脑子才会开窍!”

朵馨哭累了,抱着双膝蜷在床上抽泣,神色落寞哀伤到极致:“最后一次,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了,真的,你放心。”

“但愿吧。”雪诗叹口气,心里却不怎么相信,每次他们吵架的时候朵馨总是这样说,每次却都坚持不了三天就又回去找郭晓峰,爱情啊,是可以蒙蔽人的双眼,可以让女人变成大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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