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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跋涉的诡色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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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她的后盾,但她享有自由。

  所以她不阻挠许愿成为别人的挚友,她可以看着许愿和别人分享快乐,痛苦,甚至是自己的小秘密。她可以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守着。

  当她说再也不管她时她笑不出来了。当她知道许愿是因为她不好好照顾自己

  “……在生日到来前我出了院,因为只能吃流食,生日蛋糕高热量不能碰,我看着你吃得都快吐却还在往肚子里塞着,你说要把我的那份都吃了,因为生日不吃蛋糕许的愿望不会实现,那时我悄悄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像我一样得胃炎,因为那么疼,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后来,很庆幸,你没有患过胃炎,毕竟你跟个猪一样,吃什么都不挑,那么好养,怎么可能得胃炎,不过,你患了肾结石……我希望十九岁的生日快点来,这样就可以许一个让你永远不会生病的愿望了……”

  神经病,哪有人永远不会生病的……许愿视线被泪水迷糊,心柔软成一滩水。

  “后来的每一个生日我都许了同一个愿望,我都觉得我不能太多变,我要专一,这样老天爷才会看到我的坚持,才会帮我实现。你知道是什么吗?”她握着许愿的手。她不是一个相信宿命的人,但是在许愿的健康上,她相信。

  “你肯定不知道……”

  “平安顺遂。”季萌道。

  “平安顺遂。”许愿声音哽咽道。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知道……”她笑,盯着带着呼吸机的女人,擦了擦眼泪,“我拿所有的愿望换的,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你平安顺遂,可是,你还是出事了。是不是我不够虔诚?是不是我太贪心了?”

  季萌曾笑着说,她有时觉得他她们是小两口,因为她们彼此了解,做了所有情侣都的事。

  要不是她不是拉拉,都想将就这样了。

  许愿笑骂,她才不要跟一个糟老太婆过一辈子,她要找个帅哥。把和她做的那些很二的事都和她的MR.right做一次。

  季萌也表示嫌弃她,她们就这样相互嫌弃着,过了十来年。

  比爱人更深……

  可许愿知道,她为她做的,许愿为她做的,就连爱人都没那么多。

  在季萌心里,许愿比爱人更重要的人。

  但她不能让她知道,因为许愿会嘚瑟得忘了自己是谁,那厮本来就高傲,要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岂不是尾巴翘上天了。

  不过,即使嘴上嫌弃,行为上却无一不是在替对方着想。所以许愿才能拿对方死死的。

  “以上……都是我刚杜撰的小说对话,你觉得怎么样,哈哈哈,别以为是说给你听的……”

  她笑得眼泪都出来。

  沉默了半会,才捏着她的手,身体颤抖,“许愿……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眼神幽幽,表情决绝,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

  但凡有一丝机会,她也不会放过。

  许愿心里不好受,这坚强的女人其实并不坚强,她只是没人可以依赖,所以不得不坚强而已。

  “季女士背着你父母偷偷帮你报名了参与测试,可植入生物性超微型传感器系统能帮助脑功能阻碍的人自主恢复,系统根据你的身体情况进行,匹配了《贺总太爱我了怎么办》为副本。”

  “……”许愿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辛酸,恍惚,茫然。

  许久,她擦着自己的眼泪,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这视频真不是合成的?我告诉你,我可是会点计算机技术的。”肯定是谁捉弄自己的,对,季萌那妞儿最喜欢干这种事了,说不定就是她想看自己出糗,害她还哭得那么伤心。说不定她正在躲在哪里看着她这副窘态哈哈大笑呢。,这是否是你认识的城市,是否是你熟悉的国家,以及的你家人是否你熟悉的家人。”

  屏幕上的小人没有跳来跳去了:

  “你可以去试试

  许愿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便立刻叫来了一辆的士。

  “师傅,去”

  她的爷爷竟然生病住院了,然后她还没有权利

  ****

  难得起了兴致想逛街,出门开开心,去去晦气,可没想到这一脸灰败。只缘运气太差,碰到不该碰到的人。

  男人坐在休息区,垂着眸,注意力落在手机上。

  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十足的商业精英派头,全身上下看起来很有派头,穿着讲究,加上

  “你倒是命硬。”男人略带讥诮地看着许愿,冷目微沉,“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许愿一脸黑人what:……

  谁能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许愿虽不是颜狗,但是人嘛,都喜欢美好的事物,这大街上碰上个好看的都会忍不住瞧上一眼吧?还有罪了?

  说的什么,云里雾里的。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许家灭亡的速度会比你想象中的要快。”他警告道。

  许家?她家?

  “你……”

  她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宽松的棉布裤子,在青石板路上迈着矫健的步伐,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前走,神色匆忙,布满皱纹的脸上可见的老年斑在太阳的炙烤下颜色更深了几分,看起来像快要脱落的老树皮,稍微凹陷的双颊淌着汗水,顺着满是褶皱的额头往下,随着她年迈不失精气神的步伐晃动而滴落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

  她熟练地穿过幽深的小巷子,对于路过的来来往往的人的招呼丝毫不加理睬,只是心急如焚,不像丈夫离开时的那种解脱感、无动于衷,而是焦急,紧张,难以名状的窒息感,就好像有人抓着她的心脏,有点痛,却没那么痛。

  四周的建筑在瞳孔里慢慢消失,她顾不得膝盖的疼痛,顾不得呼吸的困难,顾不得刚走了十几米就疲惫不堪的身体——这一切都是年老造成的,她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几千个日日夜夜,那身影就像幽灵时刻出现在她的周围,她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却过得同时幸福着却又同时心惊胆战着,不敢那么明目张胆,她不幸的时光总是占大多数,可她凭她坚韧的性格,果敢的心性熬了过去,姿态高傲,就好像她的不幸只是错觉——在别人眼中,她确实很幸福,家庭美满,丈夫有身份有地位,虽然不那么爱她,但花花草草不沾身,性格温厚,就是对于有些事情过于严格,同时她膝下儿女已经长大成人且成家立业,前途不可限量,她算是大家口口相传的幸福的人。

  可是她的不幸似乎只有自己知道。

  每一次她故意忽视那种疚罪感,忽视那冷漠执着的目光,却经常受噩梦的折磨,她故意装出无所谓、已经忘记过去的样子——实际上她确实在幸福或是不幸地时光里很少想到他,因为幸福都是来自于丈夫温厚的爱,来自儿女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被占据,而不幸的时光里,她忙于生活,忙于摆脱战乱、疾病,丝毫没有想到过有这个幽灵的存在。

  只有在漫漫长夜里,她听着窗外细细的雨声时,会想起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雨中等着她。

  随着年老,她的记忆越来越差,身体也大不如前,她总觉得死亡就在身边,会在某个时间点,或许是白天,或许是黑夜,或许是在打盹的时候,剥夺她最后的余温。

  她近乎狂奔,但是速度仍然没有很快,汗水在身上黏黏腻腻的,混合着老年人身上独有的酸味和腐味,在风中扩散。

  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

  她望着街的另一头,这个世界变化得如此之快,发展速度让她猝不及防,车来车往,拥挤如潮的人群,万众万象,她看不到前路,也看不见后路,只有当时混着烘烤在阳光之下的泊油路以及汽车尾气、人体汗液、小吃的奇怪味道的风里。

  她小跑着,越是焦急越是感觉到力不从心。

  心脏剧烈跳动,牵动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她难以忍受这炽热的盛夏,头晕目眩,红灯的倒数十几秒,她觉得像是过了半个世纪,在舔着干燥的唇瓣时,她像只衰老的母牛,笨重,老态龙钟,让人可怜,也让人厌恶——年轻人对于老人身上独有的死亡味道与生俱来地厌恶。

  她终于挨过了红灯,走向他。

  ————

  “嘟——”手机震动。

  她恍惚、半寐在昨夜的幻梦里,肚子上的书页跟着风胡乱地吹,她不知道自己半睡半醒了多久,这震动声将她从时光深处拉了出来。

  她,现在毕竟属于这里。

  宋玥拿起手机,颇有些疲惫,刚刚醒来确实还有些茫然感,这四周地光景,尽管熟悉了十几年,但还是觉得有些陌生。

  “喂——?”她的声音没有往日的庄严肃穆,多了几分平和。

  手机那边的人气喘吁吁,她还没开口对方已经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

  “宋玥!你是不是在家里养小白脸了,纵欲过度忘了时间?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今天要干什么?!”女人气急败坏,性子仍然很急很暴躁。

  她茫然地从懒人沙发上站了起来,盯着窗外已经乌黑的天气,C市的天气就是这样的莫名其妙,刚刚晴空万里,现在就乌云密布了。看来一场大雨即将发生啊。

  “宋玥!你丫怎么不说话?!莫不是真的躺在某个小白脸的床上?你啊你,我就说怎么总装闷骚,原来真养了人,不过不管你现在在干什么,做什么,你别忘记了今天的行程······”

  行程?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要去C市著名的警校代理一周的犯罪心理课程,貌似是原来的老师有点事所以需要人代班,恰巧她这一周也没有任何预约,而委托的是霍水,她也没有理由拒绝。

  宋玥匆匆忙忙换了身衣服,绑起了头发,拿着包便离开了自己的公寓,忘记了外面的乌云密布,莽撞地冲入黑压压的马路,等她意识到自己没有带伞的时候已经出来有十几分钟,看了腕表,权衡之下还是没有回头。

  雨还没下,路上的行人稀少,或者是在匆忙地跑来跑去,寻求避雨之地,她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面色不改,踏上了地铁站。

  希望到警校前还没下雨。

  她在拥挤的车厢里半垂着头,目光空洞,一副思考的样子,再次陷进幻梦般的回忆里。

  ————

  她看到了他。

  这个执拗、越发沉默的老头,像顽石一样,像幽灵一样,在雨中等着她,她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那个幽灵的形象一下子冲进脑海里,如此清晰,如此深刻,他看得见雨中那双冷漠的双眼,刚毅的轮廓,阴沉的表情,抿成直线的苍白的唇,他的皮肤永远那么苍白,近乎透明色,他的身形仍然单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可是任是狂风大作还是电闪雷鸣,他仍然站在原地。

  就如她的新婚之夜,她在丈夫的浓情蜜意里沉沦,感觉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兴奋,紧张和不安,她几乎彻底忘掉了他,可是那双冰冷的眼睛仍然能透过风雨,透过紧闭地窗台投射进来。

  她在激情消退之后,带着满身的激情过后的绯红,甜蜜,羞赧,沉浸在昨日的爱潮里,与雨中的幽灵离得越来越远。

  她几乎摆脱了他。可是只是几乎。

  他总会在她意想不到的某一刻,某个时间点,站在那里,注视着她。目光仍然冰冷,唇瓣薄削,抿成直线。

  她以为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没有。

  渐渐地她几乎把他当成了陌生人,或者只是一个不存在的幽灵,他却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让她明白,某种疚罪感。

  她确实看到了他。只不过是虚影的他。

  原来他已经死了,她只不过把意外的刹那当成了折磨自己的理由,重复,重复,一遍遍品尝他永远离去的苦涩。

  她曾经诅咒他快点死去,现在他履行了诺言。他从未违背过诺言,只有一件事,他没有做到:等她回头。

  她却觉得自己太过恶毒,在难以承受的痛苦中踽踽独行。

  她望着烈日炎炎,头晕目眩,剧烈地狂奔让她脑袋一下子供血不上来,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死去,虽然曾经设想过无数个死去的场景,方式,却没想到如此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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