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投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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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有江飞白照料,行程明显顺利了很多。

两人走走停停,不过三四日,便远远望见城门。

许清菡内心雀跃,起码第一步还算走得顺利。

相形之下,江飞白就有点恋恋不舍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趣的女孩子。尽管她话不多,甚至常常愁眉不展,但她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紧紧攥着他,眼看就要就此别过,不禁略有黯然。

他生怕唐突了佳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只好一路上把她照料好。

如今京城在望,他不由问道:“不知林姑娘家在何方,是在城内还是在城郊?”

他想知道许清菡家在哪里。至于为什么,他懵懵懂懂,一无所知。

许清菡已经打定主意要如何行事,她先去投奔刘嬷嬷——林绫的奶娘,出城那日的老妪,和许家的情分非比寻常。

她笑道:“就在城郊,有个套二村,里面有户刘氏人家,一问便知的。”

江飞白点点头。

他这一路上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本是湖南的富庶人家,遇到涝灾,同家人在逃荒路上走散了,隐约记得家人是来投奔京城的外祖母,就随着流民一路跟来了。

这套说辞江飞白也不疑有他。

许清菡怕引起他的怀疑,半路上把她丢下不管,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演,又是独自垂泪又是伤怀身世的,家里的情况也是说得有鼻子有眼,倒真让人起不了疑心。

江飞白道:“虽说路上略有耽搁,不过距离大考还有几日,我与你一起去套二村。”

许清菡有些羞赫,她连着跋涉了七八日,到后两天实在是撑不住,江飞白为了等她,有意放慢了脚程。

她忙道了谢,又道:“正是如此。如今临近大考,城内的客栈恐怕比较拥挤,有他们帮忙找找也是好的。”

她看出来江飞白虽武艺高强、满腹经纶,但不像是从大富之家出来的。

蜀地行路之难,他恐怕早就出门去应考,走了一年半载,才赶到京城,还依旧落后于其他的学子。

江飞白微笑颔首。

二人寻了路人问清楚套二村。

村子小,二人很快便找到刘家。

刘嬷嬷的儿子正在院子里劈柴,突然间见了这么两个男人——小的那个白白净净,杏目樱唇,像个女孩子家;大的那个身量修长,剑眉俊目,俱是貌非凡人。

他不由疑惑,正要开口相询。

许清菡怕露馅,忙先声夺人,大声道:“这里可是刘家?我是湖南林家的女儿,家遇灾年,来此处寻外祖母投亲的。”

声音听着像个女孩子。刘家大郎一脸茫然。

再说自己怎么不记得有个妹子嫁去了湖南?

他挠了挠头,憨笑道:“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隔壁村东还有一个刘家,你们去那里看看吧。”

许清菡有些着急,虽说已经到了京城,可是身世被当面揭穿总是不好,她还想好好报答他的照料之恩。

她忙笑道:“你是大表哥吧?我记得你。小时我随娘探亲的时候见过你。”

她内心着急,又加大了声音:“你请外祖母出来,她一看便知。”

江飞白是何等玲珑心肝的人,自进了院子,他就觉得这个一进的小宅子和许清菡举手投足间的高贵气质格格不入;而后又听见这刘家儿子的说辞,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

刘家大郎无法,只得去寻了老母——原来她正在后院喂鸡,老人家上了年纪,耳朵也不太好,没听见前院的动静。

刘嬷嬷到底在大门大户当过差,闻言便心知有异。

她忙将鸡食塞到大郎怀里,又把手在围裙上随意蹭了两蹭,匆忙往前院去了。

到前院定睛一看,就算是许清菡穿着小厮的衣服,那神态,那眉眼,不是大小姐是谁?

她一时顾不上深想,三步两脚走过去,将许清菡揽进怀里,顺着之前大郎的说辞道:“外孙女?果真是我的外孙女?这一路上苦了你了。你爹你娘怎么不见?他们可都还好?”

许清菡暗赞刘嬷嬷反应机敏,她哽咽道:“我在路上和爹娘失散了,一路上自己循着旧址找来。幸好途中遇见这位公子,他出手相救,又照顾了外孙女一路,我才得以再见外祖母和表哥。”

刘嬷嬷忙安慰了她几句,又对江飞白真心实意地道谢一番,扭头向端着鸡食跟来的大郎啐道:

“你那命苦的妹子,从小就被卖了给人做童养媳。要不是她,你早就饿死在战乱中了。你这没良心的,竟还把人忘了!”

说着声音带了些哽咽和怆然。

大郎满头雾水,闹不清楚情况,还平白无故得了一顿骂。不过他自小信服母亲,站在后面也不敢胡乱开口,只是呆呆地听着。

不得不说刘嬷嬷心思灵巧,反应机敏,她这番做派下来,一哭一诉,顿时把江飞白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实则许清菡内心暗自嫌弃自己这番做作,她身份显赫,从来不屑于扯谎和掩饰。

但她不是迂腐之人,为求保命,也顾不上许多了。

刘嬷嬷嘴里道着谢,请了江飞白进屋。

待坐定了,她按捺不住,问道:“你娘可还好?湖南的涝灾我也听说了,这一路上这么艰难,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许清菡也不知道,不过看着刘嬷嬷满脸忧心,不由安慰道:“外祖母放心。我虽说和爹娘走散了,他们带着仆役,又都足智多谋,不会有大碍的。”

听到这句足智多谋,江飞白心中一动。

刘嬷嬷听了,略略放心。

她不经意睃见许清菡手上的烫伤,惊道:“这是怎么了?”

许清菡不自在地把手往回缩:“逃荒路上借宿人家,不小心被热茶水烫了。”实际是抄家那日,太过吃惊才被烫的。

如今已经只剩浅浅的红印。

江飞白看在眼里。他早在路上便看见了,碍着男女授受不亲,加上许清菡虽然态度温和,话却不多,他也没有多问。

如今才知道原因,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丝心疼的情绪。忙喝了两口大郎奉上的茶水掩饰了一下。

刘嬷嬷心疼地道:“你从小娇生惯养的,没想到今年却生了这么多事。可涂了膏药?”

许清菡点头:“一直涂着烫伤膏。”背上的鞭伤却没有办法当着江飞白的面涂,都不知道怎么样了。

既然有涂,肯定是用着之前许家的好膏药。刘嬷嬷放下心,又问了几句别的。

二人打着哑谜,只能问出来有限的几句。刘嬷嬷灰了心,转头又去问江飞白。

“公子看着书生打扮,可是要进京去赶考?”

江飞白恭敬答道:“正是。我去年秋天就从蜀州出发,本以为还有几个月可以在京城温习功课,不成想竟走了这么久。”

刘嬷嬷感慨地点点头:“蜀地自古就行路艰难,这种情况也不少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公子权当长长见识,了解一下各地的风土人情。”

江飞白笑道:“我和老夫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这是开国的第一次大考,老身就在此祝公子金榜题名。”

江飞白忙道不敢当,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刘嬷嬷支使大郎去准备饭菜,对许清菡道:“你二表哥和两个嫂子进城去卖玉米了,晚间方才回来。”

又向江飞白道:“只好请公子委屈一餐,晚上再为你们接风洗尘。”

许清菡听着点头。

众人吃过饭后,刘嬷嬷腾出一间屋子请江飞白略作休息。

许清菡站在门口,请江飞白出来。

众人都在午憩,江飞白迎了出来,笑问:“怎么了?”

许清菡拿出一千两银票:“京城物价高,居大不易,我送公子一千两,略表心意。”

江飞白不由苦笑,想到了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公子进京赶考,小姐送盘缠,待到金榜题名,公子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亲。

想到这里,他莫名地心头一热。

他挥去心头绮思,笑道:“林小姐饱读诗书,想必也知道施恩不图报的道理。此事于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许清菡微微诧异,财帛动人心,眼前的江飞白明显家境一般,买个小丫鬟都只要几两,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她凝声问道:“你可想好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有了一千两银子,在京城也好走动。”

江飞白傲然道:“我的一支笔足以走遍天下。”

许清菡不由朗声大笑。江飞白侧目,寻常的闺阁女子不都是抿嘴而笑吗?

许清菡接收到江飞白的眼神,腹诽,寻常的闺阁女子还不会来私会外男呢。

她笑道:“既然阁下这么有信心,我就不能再用钱财来报答阁下的恩情了。”她说着蹙颦了眉:“眼下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公子的,只能在此祝愿公子蟾宫折桂、加官进爵了。”

江飞白笑着点头:“承你吉言。”

到了晚间,二郎等人回来了。

刘嬷嬷背着江飞白,先把三人先叫到一边,按投亲的说辞解释了一通。

三人都有些奇怪,怎么好生生多出来一个当了童养媳的妹子。不过刘嬷嬷在家里素来说一不二,说这话时满脸严肃,三人也就应了。

于是宰了两只鸡鸭,整出一桌农家宴,席间一番觥筹交错,几人微醺,各自回房歇了。

许清菡是和刘嬷嬷住一屋,刘嬷嬷坚持让许清菡睡床上,她打地铺。许清菡推辞不过,就这样睡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刘嬷嬷把大郎叫来,命他去城内打点一间上房来。大郎应了,托了村里的万老爷在拥挤的京城找到一间富余的厢房。

就这样把江飞白送走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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