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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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菡终于松了口气。

她心有余悸,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才把事情向刘嬷嬷和盘托出。

刘嬷嬷听了又气又急,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在屋里团团转了起来。

许清菡上前握住刘嬷嬷的手,温声道:“嬷嬷不必心急。我爹娘足智多谋,又离京不远,歹人不会这么快就得手的。”

刘嬷嬷叹道:“正是。若不是那姓赵的太过心急,才出京就下手,只怕就算没有得逞,小姐也没这么容易逃回来。

“只是朝廷不日必然发榜通缉,不知小姐到时候可要如何是好?”说到这里,刘嬷嬷又是忧心忡忡。

许清菡道:“我已经想好了,我是不能再在京城露面的。因而想请嬷嬷明日先进京把爹爹的书信送入各府,先让他们派人保护爹娘的安危,解了燃眉之急才是要紧。”

刘嬷嬷忙道:“小姐想得周到,老奴明日一早就进京。只是不知同时送信给这么多个府上,知道的人多了,会不会暴露小姐的行踪?”

许清菡蹙眉,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

也不知爹爹是怎么想的,这些人在爹爹落难时都没有出手相救,如今害怕引火烧身,隔岸观火也是有可能的。

更怕有那起子小人卖友求荣,去告了密,官府顺藤摸瓜,不是直接就把她给搜了出来,那岂不是一切都完了?

在这方面,许清菡真真是比许沉看得通透。

许沉痴心兵家谋划,对和自己同一个阵营、历经生死的兄弟报予信任。这次被狠狠摆了一道,但思维的惯性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幸好许沉和林绫从小教育,鼓励许清菡独立思考,甚至有时故意说一些错的结论等她反驳。

故而许清菡思考利弊后,自己重新做了决定,附在刘嬷嬷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第二日晨光熹微,刘嬷嬷就进城去了。

如今正是秋收农忙的时候,她的几个儿子媳妇也管不了许多,天刚亮就下地忙活了。

许清菡便独自一人坐在家中,等着刘嬷嬷的消息。等到快傍晚的时候,刘嬷嬷才赶了回来。

刘嬷嬷一进门便禀道:“小姐,老奴不负重托,事情办成了。”

许清菡喜上眉梢。

刘嬷嬷倒了碗茶,仰头咕噜噜地喝了,方道:“老奴等了半日,才被人带进去见了秋霜姑娘。而后”

原来,刘嬷嬷等到中午快用膳的时候,才来了个小丫鬟将她领进府。

两人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小院子,小丫鬟让刘嬷嬷站在那里等着。

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身穿绿色比甲,圆圆的脸看起来十分和善:“嬷嬷,听说我家婶子娘请您来给我捎几句话?”

这秋霜是蒋怡真身边的二等丫鬟。

蒋府门禁森严,料想刘嬷嬷不容易见到二小姐,许清菡便想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有一回两人在桃园联句,蒋怡真照例败在了某一个较难的句子里。

她便闹着要耍风裘鞭。

许清菡实在怕她那根舞起来虎虎生风的鞭子,见蒋怡真身边多了个脸生的小丫鬟,忙岔开话题:“你身边的丫鬟怎么换了一个?”

蒋怡真不以为意地道:“原来的二等丫鬟秋霜,请假回去看她的婶娘了。我娘重排场,让我临时拉了个三等丫鬟凑数。”

许清菡便知道了她身边有这么个和婶娘关系好的丫鬟。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小的事,却成了许清菡敲开蒋家的一把钥匙。

刘嬷嬷笑道:“秋霜姑娘先别吱声,且听老身说两句话。老身本是许家大小姐身边的嬷嬷。如今大小姐有难,托我来给蒋小姐送样东西。”

说着便拿出一个圆圆的金镯。

秋霜听得杏目圆睁,她自然知道许家大小姐,也见过这金镯——据说本是一对,两位小姐感情好,便一人一个,她常见小姐戴着。

——只是,这来历不明的东西,随意送到小姐身边,若引来什么祸事她可担当不起。

刘嬷嬷内心也惴惴不安。

她来往这些大户人家,从来都有一个体面的身份。如今不明不白的,可不是让人没有依仗起来。

不过她如今身负重托,自家小姐的性命全都捏在自己手上,必须得取信眼前这丫鬟才行。

想到此,刘嬷嬷镇定地笑道:“秋霜姑娘,蒋小姐是尊贵人儿,我也不敢生什么害人的心思。蒋小姐心系我家小姐,这几日必然有所牵挂。你只消将这镯子拿进去给蒋小姐,她一看便知的。”

秋霜本来还是有些犹豫,不过听了这话就暗暗生了心思——两个大丫鬟也大了,这几年就要配了人,空缺的位子自是从她们这几个二等的当中挑。

狼多肉少,她也不是顶顶拔尖的。

若做成了这件事,暂时解了二小姐的牵挂之思,也能在小姐心里留下点印象。

她又看了看刘嬷嬷镇定自若的样子,微微笑道:“既如此,就请嬷嬷进里间稍坐,我这去回了大小姐。”

秋霜拿了镯子,用绸布包好,便悄悄进了内院。正是要用饭的时辰,几个丫鬟在外间忙碌着,正要收拾了随着小姐去老夫人的荣禧堂用膳。

蒋怡真正在案前写字。

自从许清菡流放后,她日日挂心,也无心耍她的风裘鞭。便将往日二人做的诗词取了出来,一首一首重新誊抄,就恍若许清菡往日的音容相貌还在眼前。

秋霜进门后,看见这样,便静立在一旁。

等蒋怡真誊完一首,她才上前轻声道:“小姐,方才来了个嬷嬷,她谎称是奴婢婶娘派来的”

说着又将金镯取了出来。

蒋怡真起先还只是静静听着,听到后面,再看见这镯子,脑袋已经轰地一声炸开来。

她来不及多想,忙将镯子取来,又将众人挥退,对秋霜道:“你也先去门口候着吧。”

等到房内只剩她一人,她才略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手指颤抖地揭开那绸布,又稍微一用力,镯子竟然分成两半。

原来这镯子是空心的。

两人好玩,听说有这种手段,也去打了一对,一人一个,一直不离身的。

蒋怡真把塞在里面的纸条取出来,竟然是短短两句话:

“有人要杀我爹娘,我已经逃回京城。派刘嬷嬷来跟你说明情况,救命!救命!”

蒋怡真不明所以,看得心惊肉跳,又被后面那两个救命吓得心慌,忙忙将纸条并两截手镯藏在袖内,高声喊道:“来人!”

众人很快就进来:“小姐有何吩咐?”蒋怡真单点了秋霜:“带我去见见方才的嬷嬷。”

大丫鬟红杏劝道:“小姐,晚会再去吧,这都到了用膳的时辰。”

蒋怡真恍若未闻,直接从红杏面前掠过,步履匆匆走了。

原来蒋怡真等不及秋霜再来回一趟,因此直接去见。

秋老虎还高高悬在天上,蒋怡真却是急得浑身发冷。

她越走越快,秋霜快要跟不上她的步子,一叠声喊道:“小姐慢点。”

两人很快来到小跨院。

刘嬷嬷看蒋怡真来得这么快,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起身行礼道:“老奴本是许夫人的奶嬷嬷,今日受小姐之托前来送信。”

蒋怡真疾走上前将刘嬷嬷扶起:“嬷嬷辛苦了,快与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刘嬷嬷便将前后的事情说了一番,又道:“老奴身上带有老爷亲笔写的书信。小姐的意思是,此时不可为外人道,单单把消息送往蒋家和岑家即可。小姐命老奴先把消息递给蒋小姐,再请蒋小姐将消息送给蒋大人。”

蒋怡真听得冷汗涔涔,听到这句连连点头:“清菡的计划很是周密。我这就去回了我娘,还请嬷嬷留下用个午膳。”

出了小跨院,时辰已经不早。等蒋怡真赶到荣禧堂的时候,众人已经在吃了。

蒋怡真忙告了罪坐下。

蒋老夫人抬首瞪了她一眼。

蒋怡柔见此奚落道:“妹妹如今越发尊贵了,连吃饭都不和大家一处,莫不是嫌弃我这当姐姐的。”

蒋怡真见自己的庶姐说话阴阳怪气,内容又不着五六,不愿搭理。

蒋怡柔最恨她这目中无人的模样,正要再讥讽两句,蒋夫人淡淡道:“食不言,寝不语,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蒋怡柔不敢还嘴,只闷头扒饭。

吃完饭,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又有小丫鬟捧上漱盥。众人漱了口,又盥了手,方静静捧茶歇了。

待出了老夫人的院子,蒋怡真一路跟着蒋夫人走着。

到了正屋,蒋怡真道:“娘,我用新描的花样子给您做了双鞋。”

蒋夫人挑眉,她这女儿,惯是爱鞭子刀剑甚于女红,什么时候会做鞋了?因道:“进来给我瞧瞧。”

到了里间,蒋怡真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竟也不请示蒋夫人,鱼贯而出,末了还将房门关上。

蒋怡真方跪到蒋夫人跟前,哽咽道:“还望娘亲救救清菡一家。”

蒋夫人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禁蹙眉:“怎么回事?”

蒋怡真慢慢将事情说了,蒋夫人一听,怒上眉梢,“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欺人太甚!现在竟是连性命都要拿去!”

踱了两步,蒋夫人又道:“清菡现如今怎么安置?”

蒋怡真道:“住在城郊的刘嬷嬷家。”

蒋夫人蹙颦:“不妥。天子脚下,皇榜一贴就有人看见,万一被人认出来怎生是好?”

蒋怡真站了起来:“娘的意思是清菡要躲远点?”

“越远越好。”

“不过现在灾民四处流窜,出行多有不便。”

“我也急的是这个。不日就要张榜通缉,可是现在负责安置流民的官兵越来越多”

蒋夫人的声音慢慢小了,她略微沉思,斩钉截铁道:“让她们现在就走,趁着通缉令没下。”

虽然不舍,蒋怡真也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不过她还记着当时爹娘没有出手相救的事情,踌躇道:“那派人保护许大人的事”

蒋夫人气笑:“蠢丫头!我自会去说。我们都知许大人夫妻二人生性乐观豁达,在岭南是艰苦异常,又要舍了这泼天富贵。但是皇上铁了心要拿他家,谁敢去劝。只是现在他们命在旦夕,若不去救,便是罔顾多年情分!”

蒋怡真听得一脸懵懂,这些政治上的衡量顾虑她不懂。

不过既知爹娘会出手去救,她也略略放心,忙道:“那我这便叫刘嬷嬷带着清菡远走高飞。”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未若”蒋夫人迟疑出声。

蒋怡真回头,略微疑惑:“怎么了,娘?”

蒋夫人摇头笑道:“无事,你自去吧。”

蒋怡真也不疑有他,匆匆忙忙走了。

蒋夫人望着女儿的背影,正午的阳光在她身上跳跃,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美丽的金光。

女儿渐渐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自己,终究是有所顾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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