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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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就这样边走边聊,一路到了东厢房。

曾大小姐请许清菡坐下。只见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堆叠着一些花样子和针线等物。另一边设着个斗大的汝窑花瓶,斜插着两株应季的白菊花。果然不见笔墨诗集。

曾二小姐兴致勃勃:“这东厢房隔断成了三间。此间是我们姊妹待客聊天所用。”

许清菡示意小丫鬟把茶放在案上,含笑点头。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无非是女红针黹等事,间或夹杂着日常姐妹间的一些趣事和玩笑话。曾大小姐又将新描的花样子给许清菡看。

显然这两位小姐常年被拘在深闺,绣些小物件什么的,因而就只好绕着这上面讲。

许清菡笑着称赞几句,有些兴味索然。她的心里惦念着远方的爹娘,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好在两人都是开朗的性子。曾大小姐虽说故作持重,到底还带着二八少女的天真。

许清菡也就笑盈盈地听着。

很快就到了午膳的时候。三人回到正堂,仆妇们已经摆好饭菜。曾太太请她们入座。饭后移至偏厅,众人又闲聊了一番,方才打道回府。

王氏兴高采烈的,显然和这些富太太打交道让她非常兴奋。

她对着许清菡道:“汪家和章家的几个小姐,我瞧着也甚是知礼懂节,下午我带你去见见。”

许清菡忙笑答:“聊了一上午,我想好好歇一歇。过几日再去吧。”

程氏觑着许清菡的脸色,果然气色更红润了些,不像早上看见那样苍白苍白的。

遂劝道:“那便好好休息。我和你二嫂都希望你能多出去走走,娘也是这个意思。明日我们再带你去。”

许清菡笑着应了。

王氏脆声道:“有玩伴,总比自己一个人闷着,想七想八要好。我看这邻里都是有趣的人,多多打交道,也能有几个手帕交。”

许清菡想了想,让丫鬟们远远跟在后面,对着两人道:“我看也就这几天,朝廷该向各州县发榜通缉了。”

她打量了一番二人脸色,二人都像是意料之中,并没有露出推诿或者惊恐的神色。

方道:“虽说我们拜访的都是深闺内院的夫人小姐,不过我今日去曾家,看着也不大有规矩,小厮都进内宅去传话了。恐怕被人认出来,反而生事。还是等风头下去了,再去拜访为妙。”

程氏和王氏都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知道大家规矩。王氏这个月来,看大家都是这么乱糟糟地传话,听许清菡一说才知有异。

程氏想得更多。

各户人家总是使唤小厮去大街上跑腿。通缉榜贴出来,人来人往的,这些小厮难免会看到,再联系到许清菡的脸,保不准就当成趣事告诉自家太太。他们刘家又是猝然搬来的,难免不会有人起疑心。

因而后怕地道:“还好菡儿心细。不然到时候东窗事发,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王氏道:“那菡儿怎么办?还是待在家里,这么形容消瘦下去?”

她记着刘嬷嬷的命令。刘嬷嬷对大儿媳和颜悦色,对她就时常提点训斥一番,因此王氏更把刘嬷嬷的话放在心上。

程氏蹙眉,真是两相为难。

许清菡出了个主意:“好友贵精不贵多。我打量着曾家两个小姐,俱是心善随和的人。二嫂又与曾太太交好,不如我常下了帖子邀她们过来玩。”

程氏和王氏心知,刘家和许清菡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因而更怕被官府抓到。听了这个主意连连点头,赞许清菡心思机敏。

许清菡笑着谦虚了几句,三人就此分开,程氏和王氏往东西厢房走,许清菡朝后罩房去。

她今天点了寒露和霜降跟着去曾家。末伏看着稳重,她让末伏守着屋子。

霜降一进门就嚷道:“这走了一路,真是又累又乏。大雪,快给小姐倒杯茶来。”

末伏朝霜降使眼色,示意她规矩点。霜降忙噤了声。

大雪嘟着嘴,给许清菡端了备好的热茶,许清菡接过呷了几口,示意她们可以去休息。

寒露凑到许清菡面前:“小姐,可要歇个午觉?要不要奴婢伺候您更衣?”许清菡点点头。另外三个小丫鬟已经到旁边的耳房,霜降高声讲着今天的见闻。

寒露还做不管服侍人的活,笨拙地伺候着许清菡躺好后,许清菡挥挥手,示意寒露也可以退下了。寒露恭声应了,轻手轻脚放下卷帘,关上门,也去了耳房。

隔壁的嬉笑声传来时小了很多,偶尔还夹杂着院子里秋虫的鸣叫。

阳光从帘子缝里透进来,让人昏昏沉沉的。

许清菡就躺在床上静静想着今天的事。

她知道带她去串门,虽说是王氏开的口,实际是刘嬷嬷的主意。

刘嬷嬷领着两个儿子打理新开的香油铺子,既要调.教丫鬟小厮,又要手把手教程氏主持中馈,许清菡不忍心让她还要为自己担心,遂点头应了这个提议。

或许是利益和权力纠纷比较少,曾家的两个女孩子,看着比京城同一个年龄段的单纯很多,许清菡心想可交,这才聊了一上午。

不过她刚刚所言的那番也是自己所深为担心的,这才在二人面前提了出来,有暗示王氏行事低调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等过几年风头过了,大家都相信她是从林家来刘家投亲的姑娘,在潮洲城里扎下根来,她或许会谈个亲事吧。

京城的事情和自己无关了,这几年还是培养几个稳重的体己小厮,到时候可以常打发他们去岭南打探爹娘的消息

念头渐渐纷杂起来,许清菡的呼吸越来越轻缓,沉沉地睡着了。

**

远在京城,又出了几件大事。

皇上派了朝中新贵,户部郎中薛敏瑞负责疏散、安置京城附近的流民。

没想到这薛敏瑞中看不中用,竟由着手下的官吏贪图了赈灾的银两。饿殍遍野,有百姓去敲了京兆尹的鸣冤鼓。

皇上龙颜大怒,天子脚下竟还发生这样的事,遂下令彻查。

京兆尹又来禀道,就连为灾民修缮的临时住宅都是偷工减料,冬季就快到了,若是下了大雪,轻易就能砸死几个人。

皇上震怒,他这几年来都在肃贪,近一年来的手段更是严厉,没想到还是屡杜不绝。给薛敏瑞判了个斩立决,又重新任命了户部侍郎章陶。

章陶战战兢兢接了旨,亲力亲为去查看每一个角角落落,生怕落了个和薛敏瑞一样的下场。

不料才过了几日,朝中又上演了一出好戏。

有御史参岑将军宠妾灭妻。

奏章上有理有据,说岑将军的小妾白氏,因为生了个老来子极为受宠。岑将军不仅纵容着白氏不尊主母,白氏的哥哥还仗着有岑将军撑腰,在怡红楼里打死了富商的公子。

御史用笔犀利,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许多阴私之事。听着连每个月踏进白氏的房里几次都被翻了出来,岑将军的一张老脸在朝堂上臊得通红。

众人啧啧称奇。

按说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宠爱一个小妾罢了,再怎么样还能掀翻了天不成;往大了说,岑将军家里这么没有规矩,不分上下,没大没小,谁知道教导出来的子女会不会不敬嫡母,不重皇权。

还有机灵的人联想到大皇子和二皇子入主东宫的事情。储君久久不立,也不知花落谁家。

大皇子占了嫡又占了长,但二皇子是宠妃德妃所出,中宫颇受冷落,只怕还有变故。

另外几个皇子,年纪太小,不提也罢。

其实多是些捕风捉影罢了。不过既然御史正正经经在朝堂上提了,皇帝想了想,也就接过了这把刀。

他高高地坐在金銮殿上,声音里一派痛心:“岑爱卿,怎么老大不小的人了,还做出这等不知所谓的事!”

态度一表明,立刻就有大臣跳出来,建议皇帝略施小惩,以儆效尤。

等到连着三四个大臣站出来,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地指责了岑将军一番,皇帝才慢吞吞地道:“岑爱卿跟随朕多年,朕实不忍心。只是赏罚分明,方是治国之道,朕只好违心将爱卿降为三等的安东将军。”

接二连三的变故打击得岑将军懵头转向。

那些批他的御史文官们骂起人来引经据典,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岑将军急得脸红脖子粗,直想破口大骂,又怕在殿前失了仪,惹来皇上不喜。一阵一阵堵得几乎要吐血。

此时蓦然听见皇上开口,他支起耳朵恭敬聆听,没想到是这么一句话。他的心里泪水哗哗地流,又不敢驳皇上,只得跪下磕头谢恩。

蒋将军站在他的前面冷汗涔涔。明眼人都看出来,皇上今年要拿位高权重的老将旧部开刀,这些御史为了讨好皇上,竟然还查到了这么隐私的事。

他生怕哪天御史们参到自己头上,脑袋低得更谦卑了。心里想着,该暂时疏远钱姨娘一段时间。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眯着眼睛,将众人诚惶诚恐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甚是满意。朝廷上下被他整治得越发如铁桶一个,待到皇儿继位,便要轻松很多。

他心思一转,又想到了刑部呈上来的奏章,说是许沉的女儿从流放途中跑了。

刑部看皇上这么大张旗鼓地整治许家,摸不准他的心思。尽管许清菡只是一个小女孩,他们斟酌了又斟酌,还是专门把这件事情写了呈上去。

皇帝看了嗤笑,许家已是败寇,一个小女孩能掀起什么风浪?由着她去吧。

因此朱笔批了向各州各县颁发通缉令,并没有再做出别的部署。

皇帝的手指在宽大的龙袍遮掩下,慢慢在龙椅的把手上摩挲着。

倒是殿试之事,得用心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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